春天,阳光和煦,人在花下坐,慵懒地读书、饮春茶,读到北宋苏轼的《望江南》:“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一字一句读得心下欢喜。词中一句“半壕春水一城花”,让我细细品味,暗自沉醉。
我生活的小城,在春天的催发滋养下,也是“半壕春水一城花”的景象。
这是南方粤西的小城,一条悠长的鉴江春水半涨,蜿蜒而过,滋养着一方水土。小城就像一位女子,温润貌美,风姿绰约。春风仿佛轻轻一吻,便吻开了一城的春花。
老城区的大塘公园里,沿着大塘边种了一圈黄花风铃木。春风温柔地抚过树梢,黄花风铃便呼啦啦地开了,金灿灿,明艳艳,好像树上挂满了风铃。它们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闭着眼,仿佛能听到风铃声声“叮叮叮叮……”
小城有一条白兰花街,街道的两旁种满了白兰花树,单一却不单调。在春天的柔凤霏雨中,白兰花娇娇滴滴地开了,花朵像下凡的仙女,在巴掌大的绿叶间,翩翩起舞,此情景,就像唐代武平一笔下的诗“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满树白兰花开,乍看去,像一叶叶小舟行驶在碧波上,泛起一朵朵绮丽的小浪花,又像无数白色的小蝴蝶在绿叶间停驻或嬉闹。白兰花开的时候,我最喜欢在白兰花树下散步,偷偷地伸手摘两朵半开的白兰花,藏在手心里带回家,放在一个小小的白瓷碗里养着,它的香味会氤氲在房间里,好几天也不会散去。
我上下班的路旁,有一户人家的门前,有一棵石榴树,此刻,石榴树上开遍了石榴花,像挂了无数盏小花灯,红艳艳地晃着人的眼。每次路过,我都要放慢脚步,走到花前,细细地欣赏一番。我想起了唐代诗人杜牧的七绝《山石榴》:“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闲。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当真有意思,诗人偷闲到野外,看那山石榴花就好像美人摘了一朵石榴花插在玉钗上,他以为是被火烧灼过的头发呢。
我的邻居家的庭院里种着一棵三角梅,三角梅顺着楼墙一直往上爬,一直爬到了五楼的楼顶。此时的三角梅花开得如火如荼、密密层层,不留一点缝隙,乍一看去,开成一面红艳艳的花墙,像一条熊熊燃烧的火龙,又像一道红色瀑布倾泻而下,蔚为壮观。开得如此繁盛的三角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是我每天从邻居家门前经过,都要站在门外仰头看花墙,久久不舍离去。有一天,种三角梅的老爷爷发现了我,邀我走进他家庭院,也邀我在花下一起喝茶。花香、茶香萦绕,我感觉微微醺醺地醉了。
我工作的办公大院里,有三棵柚子树。春日里,柚子花开了,雪白的花朵成簇成簇地绽放在枝头,花香浓郁,惹人沉醉。我常常在花下久久站立,舍不得移步。闭着眼睛,静静地闻着花香。那一刻,一缕浓浓的花香,就像一只温柔的小手,抚了一下我的心弦,让我瞬间感动沉醉,沦陷在醉人的花香里。柚子花的香太浓了,浓得俗气。可我只想在如许浓烈花香浸染下,做一个俗人。
小城春来花如潮。走在春天的小城,就像走在一幅美丽的画卷中,让人沉醉不愿醒啊!
梁惠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