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疏影,春和景明。“又是一年清明至,举杯折菊忘别离。”蒙蒙细雨,沁润新芽。心中的思念如同草木疯长。
母亲说,去看爷爷一定要带上他最爱吃的蒿子粑。为此,她特地花了一天的时间,来完成采摘艾叶、洗淘糯米、磨粉等一系列繁琐程序,做好了我们当地俗称的“蒿子粑”。
我们驱车来到位于老家两里外的山上,放眼望去,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四周被郁郁葱葱的绿色笼罩。爷爷的墓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当初种下的树苗已长成参天大树,经历风吹日晒的墓碑,刻着的字迹仍清晰可见。地上那些紫色的婆婆纳花、黄色的蒲公英等开得极为绚丽,我突然觉得,坟墓里面是灵魂的长眠,而外面花草绽放蓬勃的生命力量。
父亲小心翼翼地将竹篮内的白蜡烛、菊花、蒿子粑等一一摆放于爷爷的坟前,低下头来用极细小的声音向爷爷诉说。父亲由于性格腼腆,不好意思说得大声,怕让我们听到。而一旁的姑姑却大声说道:“爹,这是您最爱吃的蒿子粑,香着呢!”声音清脆有力。
爷爷是勤俭节约的人,读过书,写得一手好字。自我记事起,爷爷没有发过脾气,对身边的人很温和。爷爷青少年时给地主家放牛,性格憨厚,吃苦耐劳。后来也因为勤勉踏实,任劳任怨,他被提拔为生产队队长。在物资条件极为匮乏的年代,野菜自然成了大家用来充饥的食物。艾草飘香时节,奶奶便隔三差五地做好蒿子粑,让爷爷带到干活的地里当午饭,但爷爷总会拿出来分给没有干粮的乡亲,自己只吃了一小部分,所以他总会吩咐奶奶:“蒿子粑好吃呢,多做一些!”奶奶微笑答应。尽管她知道爷爷将蒿子粑分给了别人。
爷爷的一生是勤勉的,晚年开过小卖部,货物都是他步行五六里路到镇上用扁担挑回来的,即使途中再饿再渴也舍不得买碗面吃,买一碗茶喝。平日里几个酸辣椒可以就着吃两碗米饭。冬天里穿着那件几十年“工龄”的军大衣;暖和的日子里,是一件蓝色的中山装。那些衣服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有很多口袋,可以供他放不同面值的零钱。别看他平常不会乱花一分钱,但是,如果湾子特别困难的家庭,在他店里赊账买了油、米、面之类的日用品,他从不催账,好像忘记了一样。人家一年半载过后来还钱,他还摆摆手跟人说:“你日子困难,这点钱就不用还了!”
再后来,爷爷年纪大了,眼睛几乎失明,靠着拐杖行动。晴朗的日子里,他会搬出小板凳晒晒太阳,也常常晒那些古老的陈年往事。到了春天,他总会问我们:“艾草绿了没有?是不是可以做蒿子粑了?”
爷爷临走前,大伯、父亲都守在床前,一再问他有没有想吃的食物,他只说想吃艾叶做的蒿子粑。那时正值寒冬腊月,根本没有艾草,一大家人苦思冥想,终于想到用泥蒿的叶子做蒿子粑。当奶奶把全家人加急赶工做好的蒿子粑端到爷爷眼前时,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来:“艾草……真……香!”就这样,爷爷面带微笑地离开了我们。
“清明雨霏霏,艾叶香幽幽。”在这个清明节,我家依然用艾草做好了蒿子粑。这已演变为咱家的“传统习俗”,这在传统习俗里,增强了我们的归属感和凝聚力,促进了家庭和谐幸福。
作者:吴丽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