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在散步时和我说起早些天他坐网约车的一次“奇遇”,开车师傅竟然是多年前有过交际的一个老板。赵哥说,这个老板以前的公司很有规模,有自己专用的车子和司机,如今生意做失败了便自己开网约车,奋力赚钱,期待着有终一日会东山再起。特别有意思的是,这位司机兄弟所开的车极其普通,但他的个人形象还像以前一样,头发打理得锃亮锃亮,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显得特别绅士,他满脸笑容一边和赵哥说话,一边熟练地操控汽车。
说到动情处,赵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对我说:“这哥们气场真够足,我打心里敬佩他。”
沉思了一小会,我对赵哥说,这是生活里的幽默艺术,实质上是心理适应的自我调节,是精神层面的催人奋进,值得称赞!人生经历里的喜忧寡淡多半是生活赋予其本身的意义,你要总是觉得命运对你不公平,那眼前多是万丈深渊,倘若你觉得苦难坎坷就是小插曲,那眼前的一地鸡毛依然可以让你的内心感到丰盈而且富足。
在我的心目中,大众超级偶像苏轼就是生活里擅长幽默的高手。
话说苏轼被贬黄州之后,生活十分困顿,他为了避嫌,基本上不与外界联系,但少有的几个铁杆朋友是例外,比如李常。李常比苏轼大九岁,早八个年头考得进士。林语堂版《苏东坡传》里将李常、孙觉、刘恕三人称为苏轼的“密友”,这三人在诗词歌赋上远不及苏轼,但因政治立场、行事风格而走得特别近。苏轼在黄州期间给李写了十来封信,即便是“戴罪之身”,但他风趣不减当年。他写信宽慰老朋友说,我到了五十岁才懂得过日子,就是“小气”,当然,对我们文人不能一概说“小气”,理应该是“俭素”,我们跟那些穷人不一样,我们“淡而有味”。苏轼还引用《诗经》上的原话“不戢不难,受福不那”,意思是说,克制自己遵守必要的礼节,就能享受不尽的洪福。
李常被朝廷从地方调回京城任太常少卿,苏轼开玩笑跟他说:“你在那样一个花花世界里更需要节制和节俭,所以我把我在外面的生活经验分享给你。”苏轼在黄州期间所谓的省钱方法有三: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曰省费以养财,这实际上是“没有工作、吃不饱肚子、没有钱花”的生活现状。李常时常会把自己的新作寄给苏轼看,内容充满了对苏轼的同情。苏轼回信告诉他:“我虽然年老并且穷困,但道理贯心肝,忠义填骨髓,能够微笑面对生死。如果看见我穷,就同情心泛滥,那跟不学道的人有什么区别呢?您是道行高深之人,因为太爱我才这样失态。”苏轼还宽慰李常说:“让我们把个人的祸福得失交给上天吧!”
总是能在苦中发现乐趣,把世间事想象成“无一不好事”,积极地对待命运的不公,这就是苏轼的幽默,更是苏轼独有的洒脱方式。
最近在地铁上读到一篇文章,有两句话记忆犹新,一句是“生活中遇到大忧大患,友谊应该是有效的安慰。”另一句是著名作家周国平所说,“幽默是心灵的微笑。最深刻的幽默是一颗受了致命伤的心灵发出的微笑。”
我深以为然。现实生活不会时刻赠予我们欢声笑语,万事胜意也只不过是良好愿望,但一个人对万事万物的内心欢喜决定着面对生活的态度。对于真心喜欢的朋友,带给别人欢乐与欣慰的同时,亦温暖着自己的心；对于变化无常的平凡俗世,要勇敢面对不约而至的种种糟糕,也要时刻保持着珍爱生命和珍惜生活的平常心。
一个人最值得骄傲的事,不过是在世俗的人生海海里有一颗滚烫的心,还有切身体验这人间烟火气的日常生活。幽默,是人生里不可或缺的调味品。
龙建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