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路过水果店,门口琳琅满目的水果旁边摆着一筐荸荠,有两只塑料盆,一只盛未去皮的荸荠,一只盛削去皮的荸荠。那些黑红的小身子乖乖地挤在一起,朴素的外表,在水果堆里实在不出众。
卖荸荠的女人手操小刀,灵巧快速,手中的荸荠,几刀就被削去皮,丢进塑料盆里。望着盆里带着清新气息的荸荠,我总会买一些,10元钱1斤,也不算很贵,回家洗洗就能吃,很是方便。有时候买的人多,还得排队。我一直便秘,哥哥说吃荸荠能通便,无论是否有效,姑且信之。就冲那入口的清甜滋味,也不能错过这春之佳品。同事婷婷说,她用荸荠加甘蔗煮水喝,治好了感冒。看来,它的功效因人而异呢。可惜,这样的好东西既没有药物的名分,也没有水果的席位,一般水果摊上没有它的位置,菜市场也从来都把它放在角落,可它总能吸引人们的目光。
小时候,我不知道“荸荠”二字是怎样的写法和正确的读音。大人们都叫它蒲齐,我也跟着大人叫,现在开水果店的女人也这样叫,似乎是约定俗成了,我也不去纠结名字,只要好吃就行了。但很多年之后,我又知道荸荠又名马蹄,更是困惑不解。依我看,扁圆的外形与马蹄虽然有点像,但是水灵灵、甜津津的荸荠,是小家碧玉,岂是江湖奔走的粗马蹄可比呢?
小时候,田地到户之后,我家有一块水田,初夏时分,在水田里稀稀地插下荸荠苗,不久就冒出许多新苗。夏风习习,新苗猛长,出水部分是茎,无叶,香葱样,中空,比香葱高且粗,无香味。没多久,就满田翠绿,生机蓬勃。看着这一片出水葱绿,我就开始憧憬荸荠的丰收。秋冬时节,荸荠茎叶慢慢由青转黄,荸荠田的稀泥也渐渐收干了水,软软的,有点滑。荸荠成熟了,大人光着脚,下田踩荸荠。踩荸荠是个很辛苦的活,幸好家里只种了这三分水田。作家汪曾祺曾这样描写踩荸荠:“赤了脚,在凉浸浸滑滑溜的泥里踩着,哎,一个硬疙瘩!伸手下去,一个红紫红紫的荸荠。”脚踩上来的荸荠,表皮不会破损,一个个滚圆、红嘟嘟的样子,顶上有个小揪揪,十分可爱。如果是借助铲子之类的工具,人不会那么累,但荸荠就会破损好多,珍惜劳动的成果,必然会付出了更多的汗水。馋嘴的小孩在田塍边眼巴巴地望着,如果大人丢过来几个,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拿起在衣服上蹭几下,就急不可耐地开吃。小时候,我们吃到的水果很少,荸荠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周作人晚年在《关于荸荠》一文中写道:“荸荠自然最好是生吃,嫩的皮色黑中带红,漆器中有一种名叫荸荠红的颜色,正比得恰好。”可见荸荠的好吃,大家喜欢。
荸荠,有人当作水果食用,也有许多人当作蔬菜。“外皮红又黑,常在泥中藏,肉白甜又脆,生熟都能尝。”儿时大人给我们猜的字谜,揭示了荸荠的特性,生是果,熟是菜。当然,我也吃过荸荠炒肉丝、荸荠炒西芹、荸荠炒虾仁。虽然鲜香爽脆,总觉得有一股子浊气。我还是更喜欢生吃,那淡淡的甜,浅浅的香,百吃不厌。
不起眼的东西,深藏着受人青睐的品质,所以,荸荠,从过年吃到现在。平时路过水果店,忍不住买些荸荠,一路拎着清香回家。那种新鲜的泥腥气,那土生土长的田园味,爽口又怡心,吃着,吃着,一直吃到春尽头。
作者:潘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