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寒潮倒灌,春寒料峭,我在家蛰居多日。立春后,万物复苏,大地回暖,我便趁着春日,出门散散心。
田野里,柳条抽绿,燕子低飞,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令人感到心旷神怡。春雨细如牛毛,在天空中织下一张大网,将远处的青山淡成一幅水墨画。风是柔的,雨是软的,草木萌出新芽,鲜花撑开笑脸,就连林间的鸟鸣,仿佛也饱含着翠意,越来越欢乐。
拐几个弯,到朋友家串门,行至跟前才发觉,院子里开满了李花。满院的李花白得惊奇,犹如天上掉下的云朵,远远望去,宛若枝条上落满了白雪,摇曳在春风中,朵朵洋溢着欢喜。朋友穿行在树下,这花看看,那花嗅嗅,瞧见我来,连忙招呼,随手折下几枝花送我。
回家后,我找来一只瓶子,将花枝放进去,摆放在写作台上。于是,房子里弥漫着淡淡的幽香。三两花枝,几点绿叶,几片花瓣,几个花蕾,只一眼,便觉得赏心悦目。黄昏时分,夕阳斜照,花枝的影子打在墙上,宛如一幅灵动的水墨图,线条疏朗,意境悠远,充满无限韵味。
关于折春,古已有之。《诗经·郑风》里记载:“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初春时节,一对青年男女手持香草,来到溱河、洧水边踏青,谈笑嬉戏,含情脉脉,离别时,互赠芍药花以表思慕之情。在我看来,他们互送的不仅是心意,更代表着春天的欣喜。
“春色方盈野,枝枝绽翠英。依稀暎村坞,烂熳开山城。好折待宾客,金盘衬红琼。”北周诗人庾信的这首《杏花诗》,描绘了主人折花待客的热闹场面。春天一到,百花盛开,烂漫的鲜花掩映着山城。折下几枝杏花,用金盘作陪衬,那精巧的造型,不仅流露出主人丰富的文化涵养,也体现了古人独特的雅致。
宋人爱花,不分男女老少,个个都是花痴。据《东京梦华录》记载:“每到晨时,男女老少便会争相购买楸叶,再剪裁成花状,戴于鬓边。”在当时,头戴簪花已成为一种社会风尚,世人争相效仿。晚年的欧阳修,仍沉迷在戴花的乐趣中,他在《浣溪沙》里写道:“白发戴花君莫笑,六幺催拍盏频传。人生何处似尊前!”尽管词人满头白发,也要头插鲜花,随着婉转的琵琶曲调,交杯换盏,不醉不归。
读书时,我最喜欢李清照的这句词:“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每每读来,总能带来一种惊艳之感,令人耳目一新。词人另辟蹊径,花不说是花,偏要说成“春欲放”,仿佛春天都浓缩在了这枝花中,让人觉得,好像买下一枝花,就拥有了整个春天。
闲来无事,静候窗前,看几页书,读几首诗。门外春意涌动,屋里因为有了这几枝花的点缀,也变得生动起来了。南北朝诗人陆凯在《赠范晔诗》中写道:“折花逢驿使,寄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或许范晔也没想到,那年的春天,竟不是看到的,而是朋友寄来的,多少的思念和祝福,都藏在了这枝江南的梅花中。
吕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