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素来爱花。家里的阳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制花盆,有文竹、茉莉、海棠、腊梅等,都是父亲心爱之物。父亲对他的花草格外用心,在他的精心打理下,整个阳台常年都是热热闹闹的,四季花香不断。
我尚且年幼时,家乡的市面上鲜有玫瑰花的影子,所以玫瑰显得格外珍贵。但是,我们有月季花,被称为“中国玫瑰”,所以,父亲的一个心愿,就是培育几盆上好的月季花。
机缘巧合之下,父亲得以圆了心愿。起因是父亲到一个亲戚家里做客,亲戚也喜欢花,满院子都是花花草草,彼时多姿的月季花开得正酣。父亲见了欣喜不已,于是硬着头皮向亲戚讨要。亲戚大方,立刻拿了剪刀,“咔咔”剪下几枝花枝,用黑泥土包上,让父亲拿回家插在花盆里。亲戚还告知父亲,细细呵护,这花枝就会生根发芽。
父亲兴致勃勃地拿回家,还迅速买了几只大花盆,又到地里挖来很多黑泥土,把花枝插进去,浇足了水分,放在温暖的地方。几个星期过后,月季花枝果然长出了新的叶片,顺利成活了。父亲更加小心翼翼地对待它们,早晨捧出去晒晒阳光,中午浇水,晚上再搬回家来。他还特意买了花饼来,那是一种肥料,专门养育盆花的。不久后,我家的月季花便蓬勃繁茂起来。
转眼就入了秋,山里的气温低。所以,除了中午时分,父亲会让它们晒晒阳光外,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放在客厅里,透过玻璃窗,月季也能见到阳光。冬天,家里有煤炭炉子暖着,所以,气温也较室外高一些。不经意之间,我们发现几盆月季花竟然打起花骨朵来了。那可是天寒地冻的季节啊!除了耐寒的腊梅花,还能有什么花会在冬季开放呢?
随着新年的到来,月季花陆续绽放了,硕大的花瓣,红的艳丽,粉的可爱,白的飘逸。那年的春节,我家格外热闹,很多人都来我家看稀奇,都说我家的月季花开得奇特,观赏之下,啧啧称赞。父亲露出笑脸,那都是他精心培育的结果。能让月季花在腊月里开放,而且花朵硕大艳丽,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一批批客人前来观赏月季,人走了,茶凉了,人来了,再续上新茶。父亲说这些花的来由,说花的历史,还有养育陪护的经验。那个新年是个特殊的年,我家月季腊月开花一事,成为村上轰动一时的新闻。花枝碧绿优雅,朵朵鲜花含羞待放,先开的花朵,静如处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雅的芬芳。父亲的脸上都是笑意,那些花草,宛如他的子女一般。
多少年的风霜过后,父亲已然老态龙钟了,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钟情的月季花。有一天我偶然路过花店的时候,瞥见了妖艳的玫瑰花,便陡然想起父亲的月季花。我这才发现,那些昔日的美好,并没有走远,还在我的记忆里。
我想,那些馨香与美丽的花瓣,也一定珍藏在父亲的心中。
刘燕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