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的地方多了,渐渐发现几乎每座城市都有条属于自己的老街,它们像是一张信笺,带着温度寄给远方。
叫它们老街,不是因为破旧,而是因为存在得久。那些散落在都市中的老街,已经成为世间永恒的印记,定格在时光的长河里。尽管越来越多的商业化运作掩盖了些许过往,也打破了曾经的宁静,那些古朴烟火浓缩在人影喧哗中,可每到一处,我总要去老街走一走。在这些地方,我总能找到一些独一无二的存在,它们蕴含着一些抹不去的底色。这些习惯始于我对人生意义的思考,是我的一种情愫,也是一种固执。
第一次邂逅老街,是大学生活最后一年,算算距今也快有20年了。临近毕业,到了人生的岔路口,我迷茫着,恍惚着。在去往实习地点的路上,绿皮火车颠簸了一夜,上上下下,来来往往,有的旅客走了,又有上来的,一路邂逅着,分离着,聆听着人间的故事,感触着黎民的悲欢,没有归属感的漂泊让我多了一丝那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忧郁。
到达目的地后,我放下背包便穿梭于市井之间,置身其中,体会着独特的味道,珍惜着每一次相遇。本是循着手中地图的轨迹寻找租住地,却过早地拐进一个胡同,一段尚未被商业开发的老街就这样与我邂逅了。再繁华的城市,也有柴米油盐的一角,在那里,时光犹如静止了一般。街边的老妪往炉子里烧着落叶,火光犹如在黑暗中撕开了一道裂缝,锅里翻滚着馄饨。石板路上的光滑和墙缝中呢喃的小虫感叹着春秋,蜿蜒的街道消失在夕阳下,伴着虫鸣吟唱着无限的岁月,我沉醉其中,心被诱惑。
临街的一位老人,皱纹里写满了沧桑,守着那一爿老屋,售卖的桂花糕里满是香甜。我驻足,与他交流,老手艺的桂花糕里蕴藏着无尽的故事,买与不买都不重要,老人眼神里满是老街一样的坦然与慈祥。他祖辈就生活在这里,随着商业化程度的增加,街坊们的住所或出租,或改造成了客栈、餐馆,而他则守着这老宅。门前的青石板记录着过往,木板门上,孩童背靠墙壁量身高所留下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刻度线,都标记着曾经温馨的岁月。老人只卖桂花糕,不去计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护执着,度过自己的岁月。
铁匠铺在老街的一角,它的存在虽然不再是生产和生活工具的必须,更不是兵荒马乱年代于武器的需求。这种手工打造的工具用着顺手的感觉似乎更吸引人,并且还有一种莫名的情怀掺杂其中。炉火依旧烧得通红,铁匠依旧挥汗如雨,一锤一锤地锻造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充满了诗意。
夜色中,理发铺老式木门前,两个小伙子各抱着一把木吉他在唱歌,并不是卖唱,也没有什么人驻足听,歌声中似乎透露出与喧嚣的抗衡。歌声如水,阴霾洗涤一空,尘世的嘈杂被曼妙旋律代替。理发店里几张发黄的照片插在玻璃与木门的夹缝中,经过精心布置,虽然泛黄依然不失温暖。照片中,理发匠身边的小姑娘从蹒跚学步到花信年华,而理发匠却从青葱到白须白发。
老街就这样,惊醒了我的迷茫。它在时间长河里发酵,孕育出这样的人生哲学,看似平淡的人生也会有自己精彩,路的尽头不是旅程的终点,而是通向另一片天地的起点。脚踏实地,坚持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一步一步走着人生的路,就像这老街一样,在灯火璀璨中,悄无声息地滋养着一方人。
慕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