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荠菜虽是野生之蔬,却是报春的使者,我小时候的春天都是被荠菜“唤醒”的,荠菜返青,是最早的一抹春意。
我妈爱做荠菜饼。每年春天,我妈便去我家地里挖一篮子荠菜,回家摘洗干净,将荠菜拦腰斩断,加入面粉、葱花、盐、花椒面,再磕入两个鸡蛋,加水搅拌成糊,用油煎成饼。荠菜饼味道鲜美、清香,外酥内嫩,吃得嘴唇油亮亮的,小时候舍不得擦嘴儿,总要噘着油嘴儿满胡同串。
我妈会在春天荠菜鲜嫩时做一次荠菜饼,让我们解解馋,平时可舍不得如此浪费油。后来条件好了,我妈平时也给我们油煎菜饼,菠菜也能做、芹菜叶也能做、韭菜也能做、纯葱花也能做,反正只要大大的放花椒面,油煎菜饼的味道都不赖。但我妈每年的荠菜饼还会必做,我也必挖,因为荠菜不挖就被别人挖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荠菜成了城里人的心头好,他们从城里赶来农村,也挎个篮子到处挖荠菜。鬼子扫荡似的,挖得那个干净呀,有一次一个小团队竟然挖到了我家麦地里,我当然心疼了,要知道我家麦地里的荠菜又肥又大。我高声宣布主权:这是我家麦地,我们还要挖呢。对方竟回我,荠菜是野菜好不好,又不是你家种的,谁都可以挖。
我吵不过她们,跑回家搬救兵,我妈笑着说,让她们挖吧,荠菜尝个鲜就行,咱家山后的地里有一大片荠菜,那个地方隐蔽,外人找不到,随便挖个角就够咱吃的。
我工作后,厂子后面的麦地里“盛产”荠菜,午休时众同事一人揣一个方便兜,成伙结伴挖荠菜,一边挖一边交流做法。有人爱吃荠菜饺子,荠菜切碎加入鸡蛋搅拌,花椒面给足,要多好吃有多好吃。也有人喜欢荠菜、韭菜、猪肉混搭包饺子,有人喜欢荠菜蛋汤,有人喜欢用荠菜做春卷,有人喜欢用荠菜做豆腐羹,真是同样的春天,万能的荠菜,各有各口味。
同事老汪头爱说实话,他说,荠菜有啥好吃的,过去都是穷人吃的菜。他这一句话一下让人联想到饥荒之年,代粮充饥的苦难年代,想想也是,现在人好东西吃够了,讲究营养均衡,野菜地位才陡升的。老汪头话虽这么说,但他每年春天都跟着我们挖荠菜,一次老汪妻回娘家照顾老人,老汪一人在家,从不下厨房的他竟然打电话让妻子远程声控指挥着包了荠菜素馅饺子。问老汪,穷人吃的菜,有那么迫不及待吗?他吧嗒着嘴儿说,一季的东西,吃了半辈子了,若一年不吃,好像春天没过似的。
老汪此言引起了大家共鸣,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大家的餐桌也丰盛起来,但每到春天,荠菜还是必须打卡的一道菜。荠菜包含着春天原始的味道,大家挖荠菜,挖的是情怀,品的是春光,美食和风景皆未辜负。
马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