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梅好,个头大,汁水又足,快尝尝看。”室友正两眼放光,殷勤地向我推荐装在盒中的青梅。
在温柔的晨曦下,透亮的玻璃盒散发着莹润的光,刚洗过的青梅静静地躺在盒底,细密的水珠顺着壁沿滑落,浸绿了整盒阳光。
耐不住室友的热情,我拣了几个青梅,揣在怀里。
走出宿舍,晨光从云晕的罅隙间淌出,堆在抽了新芽的梧桐树冠上,一簇一簇的,远远望去像是一团嫩绿的雾。偶尔会有三两行人路过,嬉笑声洒在曲折的石板路上,在心房深处溅起一圈圈涟漪。
漫步在水景长廊上,我不由向镜湖望去。初春的镜湖褪了几分寒意,氤氲在暖阳的柔和里,泛着鱼鳞般的微光。湖旁的万古青枝繁叶茂,浮动着参差的碧瓦。燕子从枝桠间窜出,一不小心碰掉了一串绿,染绿了一池素罗纱。水面上,一朵雪白的蝴蝶兰漂浮着如璎珞流苏般拨动往来行人的目光。
信步闲游之际,我拐入一条幽静的小道。沿路上花团锦簇,或皎若明月,或灿若朝霞。一树粉盈盈的晚樱镶嵌着奶油色的郁金樱,晕染上浪漫的花影。洁白圆润的鹅卵石躺在泥土里,远远看去,令人联想到撒满碎宝石的银河。几株雏菊扎根在草丛里,花蕊深处画着几条藕荷色的细纹。
我正沉浸在百花争艳的繁华中,回头一瞥,一株抽了嫩芽的龙爪树钻入眼帘。树影斑驳,浮翠流丹,这龙爪树虽无夏季的郁郁葱葱,但那点缀在枝杈上的零星的绿仍扣动了我的心弦。其实,若这龙爪树同香樟般四季常青,反倒引不起人的惜春情愫。春固然永远存在,但它永不会为谁停留。时间带来了春天,也会将其带走。
一曲浑厚的陶笛声从远处竹丛的亭院传来。我细细一听,是一曲《送别》。一瞬间仿佛错开了时空,长亭古道、连天芳草似乎都涌现在我眼前。
笛声婉转,余音袅袅,让人不禁生出伤春之情。春光明媚,但却短暂,就如同幸福的时光,往往转瞬即逝。此时虫鸣声此起彼伏,我的耳畔旁传入了这些小生灵的歌声,怜春之情油然而生:不知等到红愁惨绿、花衰翠减之时,它们是否也会惜时而啼?
不经意间,我注意到一枝胭脂红的垂丝海棠默默倚靠在楼墙上,猩红鹦绿,簪着十足的春意。枝头还兜着一树乳芽花苞,筛下斑驳的碎影与光屑,似乎被随意晾晒在角落,风一吹就会飘散。然而,在光影的涟漪中,垂丝海棠仍保持它的美丽,缤纷未减,花开正好,不因盛而乐,不因衰而伤。
“喜爱春天的人儿啊是心地纯洁的人,像紫罗兰的花儿一样是我的友人……”一曲熟悉的旋律《四季歌》携着闲适的色彩飘入心房,我缓缓地抬起头,这乐声是沿窗的琴房里传来的。歌声清脆悦耳,如莺啼燕鸣。琴声婉转悠扬,如潺潺清泉,一下子浇醒了我僝僽的心。
是啊,春天是易逝的,但跌宕辗转之间,它依旧留下了痕迹。碎玉掷地,彩云易散,看似被岁月磨平的那些美好,或许也被裁下,缝入浓浓的回忆余味中。时光从来不只会无情地流逝,还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卷往复,慢慢地抚平曾经那些曾沾满泪迹的折褶。
思及此处,我从包里拿出一颗青梅,咬下一口,的确饱满酸甜,清凉感慢慢沁润到喉咙、心脾。
风暖烟淡,天气醺酣,在袅袅幽香中,我默默思索着:流年熨帖,岁月缝花,或许,暂时的凋零是为来年的春暖花开埋下种子。
王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