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上高一,我下晚自习回到家大多是晚上十点了。饥肠辘辘的我,时常会先自己做点吃的再学习,学习完后再睡觉。往往这样一折腾,十二点才能上床。有一次,我正在厨房里翻找东西时,奶奶推门进来。她有些歉疚地望着我,小声地问:“是饿了吧。”我点了点头,叫她去睡觉,不用管我,但奶奶没有挪开步。她说:“我给你煎两个蛋吧。”
爷爷走后,奶奶身体不太好,医生嘱咐她不要熬夜,因而她常常不到十点就睡觉了。奶奶起床时我已经上学,她睡觉时我还未回家,我和她难得打上照面,只有周末休息,才能看到她瘦弱的身影。我写作业的时候,她就补补裤子,纳纳鞋底,给我们做布鞋,或者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打盹。
母亲去外地工作后,我很早就学会了自己煮面、煮鸡蛋,也学会了做一些农活。我从小就爱吃奶奶做的饭,但奶奶生病后很少下厨房了。看她执意要给我煮蛋,那一刻我心里激动又欢喜。奶奶开始烧火、烧水、打鸡蛋,不一会儿,厨房里就有了淡淡的蛋汤香,奶奶将荷包蛋端上桌,看我狼吞虎咽地吃完,她才喜滋滋地睡觉去了。
第二天放学,刚入家门,就见奶奶在厨房里忙活。原来奶奶了解到我几乎每天放学都要吃一点东西,她觉得我熬太晚了对身体不好,于是主动提出夜宵这一顿由她负责。很难得吃上她给我做的饭菜,我当然开心又感动。
但后来,父亲说,奶奶给我做了饭后,就久久不能睡着,第二天精神特别不好,这样长期坚持下去,会拖垮她的身体。而父亲因为太忙,也不能给我准备晚上的夜宵。我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并一再向父亲保证,我不会再让奶奶操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
那天晚上到家,厨房里冷清清的,奶奶已经睡了。我轻手轻脚地钻进厨房,准备做点吃的。听到厨房里有响动,父亲披衣进来,他指了指桌子,我眼前一亮,桌子上放着一个崭新的保温饭盒。拧开盖子,圆润饱满的饺子映入眼帘,香喷喷的,上面还点缀着葱花。父亲说,奶奶想了一夜,最后才想出提前做夜宵这个办法。这样,她既可以早点睡,又能让我吃上她做的美食。那时,家里还没有微波炉。一大早,她就让父亲去镇上买了保温饭盒回来,晚上九点,她就喜滋滋地开始给我做饭,做完后盛在保温饭盒里,这才安心地去睡觉。
这之后,奶奶给我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下晚自习回到家,揭开盖子,有时候是荷包蛋,有时候是饺子,有时候是蒸红薯,有时候是几块炖排骨……高中那三年,无论我回家多晚,总能吃上奶奶做的美食,在奶奶的细心照料下,我的身体一直不错。
我和奶奶依旧很难打上照面,沟通很少,桌子上放着的保温饭盒,是联系我们的纽带,从这饭盒里,我看到了奶奶的爱,它温暖着一个年少的心。
那份无言的爱,一直伴随着我高中毕业。但毕业后不久,奶奶就去世了。高中三年的时光,每分每秒都藏着奶奶无言的爱,于奶奶,是上天的恩赐,于我,是莫大的福气。
刘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