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没有化透,山川大地依然是黑白默片,我已经迫不及待,不时打开窗子,伸出双手迎接春天的馈赠。
最先回应的是春风。不是吹面不寒杨柳风,是剪刀一样凌厉霸气的二月春风。像任性的孩子,料峭春风打着唿哨一下子蹦上窗台,嬉皮笑脸向屋子里窥视,趁人不备,跳下窗台挤进来。春风欢笑着掠过,蓄养了一冬的水分被抽干,被吹过的皮肤,长了皴,起了屑,裂了口子———这调皮的春风啊,难道要从枝丫上冒出几颗新芽来吗?
睡在窖子里的地瓜和土豆,丢在屋角的大丽花根,沉睡的黄豆和玉米,它们全都收到春风带来的消息,有的打发几个小芽出来探听世界,有的偷偷寻找水分,谋划着一场针对土地的攻坚战。连冬眠的月季也醒来了,轻描淡写地往土里扎下几棵白到透明的须根。
打开春天的窗子,有人在窗外为搁置了一冬的白描着色,那是个热爱绿色的画家,他先画一抹淡淡的鹅黄,又在这若有若无的鹅黄中钩了柔弱娇嫩的草叶。他昼夜不息,一路画下去,星星点点的绿越染越浓,许是觉得单调了,只一夜之间,那人就画出成片的报春花,此后,一花开而万花响应,桃红,杏花,李花,海棠……打开春天的窗子,窗外是花儿的海洋。
春雨无声无息地来了,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洗去干枯,洗去腐朽,把世界洗干净了,新的生命才可以着床。春雷吹着铜号敲着鼙鼓来了,给枯寂和陈旧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动,连最懒的虫豸也被叫醒。春水横流,漫漶的桃花水把大地灌饱,春风又把地皮吹干,这是送给种子的墒情……鸟儿们站在窗前歌唱,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跳舞。春天,新的舞台已经搭起,每一种生物都在庆祝自己的重生。
屋子里的孩子们也纷纷跑出来,欢蹦乱跳的,四季轮回中,他们又长了一岁。小孩子都想快快长大,也都喜欢生机勃勃的春天,他们叫着、闹着,连太阳也受了感染,在天上蹦蹦跳跳红了脸蛋,就像小朋友们手中牵着的红气球。
大街上走着匆忙脱去冬装的行人,每个人都想与春天对接。他们追寻着春的脚步,在被春天浸软的大地上迤逦走过,为小草尖叫,在花间徜徉,成了别人家窗口的风景。
春风浩荡,把我们的心窗也打开。让春风吹去尘埃,让春雨洗去污浊,让花香把心室装点,让鸟儿的歌声抹去尘世的喧阗……打开我们的思想、呼吸与声音,让我们在春天里醒来,步入崭新的轮回；让我们自由呼吸,青草染绿肺叶；让我们在春天里大声歌唱,春天的阳光照耀彼此的辉煌。
卢海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