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驱车前往广西山口探胜,美丽的英罗湾红树林间的条条潮沟展现眼前,一下子牵动我的无限情思。眼前跳跃着诗意,脑海中生发诸多断想。
潮沟对我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景物了。家门前长满红树林的港汊里,就有很多潮沟。虽然堤上村不断改造,裁弯取直建了新村场,部分潮沟已不复存在,但记忆犹在。我怀恋潮沟,因为潮沟曾留下我童年的快乐时光。哪里有我孩提时代的种种希冀和种种情趣。实在难忘。
何谓潮沟?哦,它其实是散见于河口和淤泥质海滩湿地潮间带中的水道,是由朝潮晚汐往返冲刷而成的。由于它形状似树,向海一侧为干,向陆一方为枝,所以又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主编命为“潮汐树”。我觉得这位主编形容比较恰切,潮沟是潮汐涨退留下的脉络。我虽然老了,仍念着儿时的村前的潮沟。记得那时村前红树林间的潮沟有六七条之多,列阵于江岸海湾,似银蛇一般。潮起潮落,村中的渔船多在潮沟中抛港停泊,构成了一幅船在林中林在船中的景观,这种特别的景观图案像一幅油画,深深地烙刻在我的记忆中。
是的,家在九洲江口,因有红树林和潮沟而显得别具风采。这里枕着北部湾涛声。涨潮固然壮观,点点白帆飞扬于海天之间,令人心怀致远浮想联翩。然而对比之下,我更喜欢落潮。潮落江岸海滨更有景色,景色更呈现多元层次。尤其是探出水面的红树林,群群鸥鹭绕着林子翻飞,场景很是生动;袒露于河口海角的潮沟,水渍闪着银光,村人背着鱼篓,三五成群在其中捉鱼摸虾,耕海画面也很别致。难怪在江口湾畔,不时见到摄影爱好者和画家结伴到此取景、写生。
海边人将浅水作业称作“做海仔”,除了滩涂和河道,有时潮沟也是主战场。海边顽童尤其活跃,在潮沟上钩退网、戽凼,盘跳、挖大蟹。落潮的滩涂和潮沟都成了他们捕猎的世界。潮沟烂泥湴湿漉漉的,他们在沟坑中摸爬滚打,个个都弄成了“泥人”一般。
渔家人已把潮沟视为“菜篮子”和“聚宝盆”。那里有取之不尽的天然的鱼虾蟹资源。只要出门,就有收获。虽属小打小闹,总不致空手而归。
要说“做海仔”有点场面的,那就是“闸港”了。所谓“闸港”就是封锁潮沟。渔家人常常根据流水规律,不失时机地在潮沟口布下拦网,等候涨潮。待潮满纳潮完毕,即把网具提起,全面封锁沟口。待潮退尽,乘潮入沟的水族无一漏网,尽成囊中之物。每逢闸港,都颇受村人关注。有的甚至全家出动,进入潮沟打扫战场,收获颇丰。
说起潮沟,我更忘不了在老家屋边潮沟中的那两处我保密的捕猎点:一处是竹窦下的大蟹洞,一处是三公水闸的塘虱窦。隔三差五,我用竹笆去掏洞,总能俘获一两只肥嘟嘟的大蟹;而三公水闸的闸口乱石处,我只是用钓,每次都能在石隙间钓到十条八条金乌色的大塘虱。这两处地方曾给我留下难解的谜:那些大蟹和塘虱为什么总是前仆后继自投罗网,源源不断的成了我的篓中之物,成了我的盘中餐?都是潮汐作的怪,我至今不解,未曾在潮沟中找到我信服的答案。
漫长的海岸线,红树林遍布。其保护区、旅游区景色优美,吸引游人,潮沟功不可没。我把潮沟看成造景大师。有了潮沟的点缀,红树林景区才出现景物层次;江口滩涂风光也因潮沟而引人入胜。大的潮沟往往连着水闸,便利了海边围田纳潮及排涝。红树林根系盘绕,微生物丰富,吸引鱼虾蟹众多水族在此繁衍,因此也成了多种候鸟在此栖息的天堂。君不见,眼下的山口国际红树林保护区以及高桥、金牛岛等众多沿海红树林保护区、旅游区,由于潮沟多多,更凸显了湿地的水网色彩。有的红树林景区还在潮沟沿线搭建栈桥和观景亭。潮涨时分,游船画舫沿着潮沟在林间穿梭,此时此刻,游客会感觉荡舟是多么的写意,多么的惬意……
何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