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霞
说起豆花,重庆人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街头路边餐馆随处可见的一道美食。但是,要吃一顿石磨豆花是很费功夫的。
小时候,豆花都是用石磨推的。推豆花的石磨是家家必备的家什,由两块尺寸相同的短圆柱形磨盘构成。一般是架在石头搭成的台子上,两块磨盘的接触面上都錾有排列整齐的磨齿,之间有磨脐子相连。两扇磨的下扇不能动,上扇有一个磨眼,一侧的木制的耳朵上连着磨担。
推磨的时候,一个人手执汤勺舀豆子放在磨眼里,另外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手执磨担前躬后仰,沿顺时针方向用力带动磨盘吱呀吱呀地转动,一圈又一圈。推磨的速度快,舀豆子的也得快,不然豆子就撒在磨眼外了,大人小孩都喜欢这样较着劲比赛,可好玩呢!被磨碎的白花花地流淌着的豆浆啊,就从两扇石磨间汩汩流出来,流到外围带嘴儿的磨巢里,又从磨巢的嘴儿里流到接在此处的盆或者桶里。
要吃豆花需要提前一天把黄豆放在盆里用清水泡上,为了让豆花看着白嫩,吃着绵实,还要往里边加一小把大米。次日洗大锅,烧大灶,磨豆浆,滤豆浆。滤豆浆的架势也很大,十字形的滤架用绳子从房梁上悬下来,将方形的纱布滤帕四角套在滤架上,然后需要身材高大手脚灵巧的人掌好滤架,另外的人往滤帕里添温水倒豆浆。掌着滤架的人就双手摇啊摇啊,豆浆汁在纱布中上下翻滚,浓浓的浆水就像唱歌一般嗒嗒漏进接在滤帕下边的大盆里。
然后,将滤好的豆浆倒入大铁锅,用猛火烧开,这个过程中灶台上一定要有人,要不断地用勺搅拌,不然豆浆就会粘锅或者溢出来。接下来,就是点豆花了。有经验的人舀上一勺胆水沿着锅边绕一圈,豆浆就开始慢慢起花,凝固沉淀。然后要用筲箕沿着锅边轻轻压,要吃老点的就压重一点,要吃嫩点就压轻一点。最后,把压好的豆花用刀划成几大块,舀在大碗里端上桌,红油辣椒、盐、生菜油、花椒油、花椒面、大头菜、香菜、香葱、鱼香菜、味精等作料早已调好装在碗碟里。一家老少盯着豆花咽着口水,侧起筷子轻轻一抬,一团软软绵绵的豆花就卧在筷子上了。怕辣的老人和孩子,吃豆花比较斯文,通常是把筷子夹出的豆花只在作料碗碟里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蘸就送进嘴里。重庆汉子豪爽,喜欢吃牛滚水,就是把豆花放在作料碗碟里滚一圈,放进嘴里,那滚烫、爽滑、香辣的滋味别提多美了。
过年推豆花,一家人图的是热热闹闹,其乐融融,与其说品尝的是美美地豆花,不如说品尝的是家中的温馨祥和。
正月初二,是出嫁的女儿携夫带仔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多半都是要住几天的。那几天里,很多人家都是要推豆花招待姑爷的。吃不完的豆花用纱布滤帕包起来,之后切成小块煮青菜,或者煎成两面黄,和青蒜苗一起炒腊肉,都是难得的美味。等到女儿携夫带仔告别娘家人回到婆家去时,包裹里定会有一罐娘家人早在年前就做好的另一道美味——臭豆腐。
那年在深圳过年,七八天时间里因吃不到一顿正宗的家乡饭食而引为憾事。一个家乡人请客,端上桌一盆漾着黄油的白嫩嫩的豆腐,感激涕零地拈一筷子进嘴里,却发现豆腐里还塞有肉馅,太油腻了。原来主人为让我们尝新鲜,做的是客家人的酿豆腐。
有一个朋友随做大学教授的夫君在国外生活,她说那边超市里只能买到臭豆腐,每当念及家乡的豆花,总忍不住要掉下泪来。所以,每年回到家乡,就是她敞开肚囊大快朵颐的机会。除了活水豆花、酸菜鱼、红萝卜炒回锅肉、重庆酸辣粉通通不放过。
不知是谁说过,怀乡病是从胃开始的。那么,过年了,归乡的游子们可以好好犒劳那思乡的犯馋的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