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前的一天,父亲和母亲商量后决定,带上我和哥哥去南方闯一闯。我们计划去投奔一个亲戚,在那里摆一个卖香烟的小摊,据说比在家土里刨食强多了。父亲和母亲都有文化,当年虽然没能考上大学,但他们一直向往外面的世界。
于是,年初的时候,我们落脚到异乡的一个小村庄。小村庄毗邻一条重要的公路,十字路口处是繁华地带,类似一个小镇,是附近村庄农副产品的集散地,也是人群密集的地方。而且当地人都说,城市的地盘很快就要扩展到此地,将来这里将更加繁华。父亲的香烟摊就摆在十字路口的东北角。尝试过一段时间后,父亲很满意,香烟摊的生意非常好。母亲在家操持家务,闲时帮父亲看烟摊。我和哥哥也进入当地的学校学习,一家人算是安顿好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中秋节。那是我们在异乡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以前在家乡的时候,节前大家就开始走亲访友,节日气氛特别浓。可是在这里,我们除了跟那位亲戚家走动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亲朋好友了。中秋节不走亲戚,难免冷冷清清。唯一有点节日气氛的是,父亲的香烟摊生意极好,因为有不少人买香烟走亲戚。
那时我刚学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样的诗句,虽然不是独在异乡,但每逢佳节还是非常想念故乡的。我问母亲:“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母亲脸上也露出愁容:“不知道,这事得你爸说了算。”哥哥说:“古诗里说了,月是故乡明。在外面过中秋节,觉得月亮都不亮,不对味!”
父亲的态度却与我们截然相反:“我觉得在这儿挺好的。中秋节在哪儿不是过?都是中国的地方,这里的人一样过中秋节,这里的月亮照样亮。再说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呢,团团圆圆的,中秋节怎么就不对味了?要我说,中国这么大,哪儿都可以当家乡。而且呢,我还决定,我们就在这里扎根了,再也不回去了!”父亲的这种态度,倒是给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反正也不回去了,索性安心好好过个节。
母亲开始准备过中秋节的月饼,还有各种美食。虽然父亲做这种小生意也不是一帆风顺,但总体情况不错,还赚到了不少钱。中秋节的晚上,我们的饭菜很丰盛,比在家乡的时候还丰盛。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聊着未来的计划。温馨的气氛,让异乡的中秋节有了别样的味道。
我们在家乡的时候,有用月饼祭月的习惯。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们到院子里祭月,赏月。父亲仰着头说:“今天的月亮真圆,真亮!”一轮圆月洒下满院清辉,一地银白。清风荡漾,虫声清唱,月色美好。果真像父亲说的那样,异乡的中秋月也是明亮的。那个中秋节,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在异乡扎了根,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圈子,交往了很多朋友。父亲的烟摊也早就不摆了,而是开了一家烟酒超市。正如当时村民所说,城市的版图已经扩展到这里,更繁华了,我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好。父亲常说此地是我们的第二故乡,其实我心里已经把她当成第一故乡了,此心安处是吾乡。
人就像流浪的蒲公英的种子,飘到哪里就在哪里落地生根。我们坚韧顽强,有强大的生存能力和适应能力。反正都是祖国的土地,在哪里不是故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