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父母迁居到黄石后,我们便不常回老家过年了。
常不回家常念家。一声熟悉的鸡鸣,一句普通的乡音,也无端让我神思飘飞。
车行驶在儿时熟悉的道路上,仿佛一切如故,但是,又一切都变了。泥巴路变成了水泥路,还装上了路灯,再也不怕走夜路了。还是那些人,那些看着我长大的伯父叔父兄长们,现在都老了,有的故去了。我家的老屋也不见了,住在老屋的爷爷也只能在心底怀念。
回到家,我放下行李,便走出小院,活动四肢。田间绿油油的小麦地一望无际。那里,是我小时看守麦子和邻居小孩打过架的地方;那条小河,我和哥哥曾经一起抓过小鱼、捡过田螺。有些道路改变了方向,我顺着走到底,却发现到了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有些小路还是旧模样,虽然草木青青,却在我眼里有着老者般的慈祥和亲切。远处的那片树林是我儿时的快活林,我大步跑过去,高大的树木在空地上投下了不规则的影子,鸟鸣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清脆的声音,让我想象鸟儿正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是否在说,你又回来和我们玩游戏了啊。
第二天早上,还没起床,便听见妈妈在院子里说:“好大的霜!”我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服,冲出门外,我看见草叶上厚厚的霜了。每一片白霜,都那么纯净,让寒冬有了凛冽的感觉。
下午,妈妈带着我去老屋北头,那是她经常劳作的地方。现在被开发后种了莲藕,养殖了鱼虾。冬天的村庄安安静静,我和妈妈走在田埂上,我们聊着亲戚邻居,聊着他们的孩子,聊着我去世的爷爷……是辨析,是回忆,是畅想。作为农村长大的人,我依然喜欢农村。那种鸡鸣狗吠,是乡村最美的旋律。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心境,永远挥之不去。“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的情景,总在我脑海里闪现。不论走到哪里,美丽乡村田园总是我向往的地方。
返回的时候,经过小时候的伙伴家,听说她也远嫁到外地,很少回来。于是,我们带着黄石特产进去看望她的妈妈。老人家趴在门框上,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我,脸上露出陌生的迷茫。“我是铭儿,您还认得我不?”“铭儿呀,我认不出来了。”她缓慢地回答。或许,因为我离家太久了;或许,她年迈体弱,记忆力衰退。我们聊了一会儿,她紧紧握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夸奖我,说我小时候聪明可爱,说我读书成绩优秀。她把溢美之词全部送给了我。这就是质朴的乡亲,给予我纯真的鼓励,丰盈了我美好的记忆。
走出伙伴家,一群孩子们骑着滑板车,从我身旁呼啸而过,没有“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尴尬,而是完全陌生。他们不觉得也不会知道,我曾经是这个地方的孩子王。
我知道,往后余生,我会像一个游子一样,远离家乡。一切回不去的时光,都让人惆怅。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敲打这些文字,抬头看看黑夜,听见了爆竹声……嘿,过年了!
陈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