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宋代诗人王安石在《元日》一诗中描写了春节除旧迎新的景象:人们在一片爆竹声中送走了旧的一年,饮着醇美的屠苏酒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初升的太阳照耀着千家万户,家家门上的桃符都换成了新的,画面喜庆而温馨。
爆竹,又称炮竹、鞭炮,自古以来,每逢佳节或喜庆之事,人们就有燃放鞭炮来渲染热闹欢乐气氛的习俗。特别是春节,鞭炮声一阵一阵地响个不停,在除夕夜和大年初一更是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火药味。每家每户的门前都落满了鞭炮纸,火红火红的,好一派喜庆吉祥的景象。
在我们这里,习惯把放鞭炮叫作“烧炮”。那时的小孩子最喜欢过年了,就是因为除了有新衣服穿,还可以“烧炮”。大年初一这天,父母们就早早地带着孩子走在街上 ,谓之“行大运”,遇见的人无论是相识或不相识,都会互道一句“恭喜发财”。而我们这些小孩子却只顾低着头,在一片片红彤彤的鞭炮纸中寻找那些没有烧响的“哑炮”,拿回去一个一个拆开,把里面的火粉倒在一起,到了夜晚用一支烧着的香往里一点,只听“扑哧”一声,一团耀眼的火花腾起,瞬间把黑夜照得锃亮。或把哑炮往火堆里扔,“噼噼啪啪”,火花四溅,很是热闹。
小孩子玩鞭炮可谓是花样百出,其中玩得最多、最刺激的是“炸泥巴”和“炸牛屎”。把单个鞭炮插在烂泥堆里,或插在牛屎堆里,点燃火引后大家赶紧四面躲开,只见“砰”的一声,炸得泥巴牛屎四溅,跑得慢的会被溅了一身,如果被溅的是女孩子就哗哗大哭,男孩子则抓起干草擦擦衣服,继续投入游戏之中。
胆大的还在鞭炮的下端绑上一块小石头,用右手抓住,左手拿着打火机点燃,看准时机迅速把它扔在河里或池塘里,只见鞭炮刚沉下去就“砰”的一声如闷雷炸响,在水中闪亮一朵绚丽奇幻的火花,紧接着冒起一个大水泡。如果水中有鱼,就会被炸得四处逃窜,甚至翻起了白肚。这时,鱼塘主闻声赶来,孩子们见状不妙一哄而散。
就这样,我们一年一岁地长大,无忧无虑的童年在热热闹闹的鞭炮声中飘过……
在我们这个小乡镇里,过年还有“烧头炮”的习俗。烧头炮,顾名思义,就是在大年初一这天看谁第一个烧响鞭炮,讨个好彩头,父辈们坚信这能为他们带来好运气。
记得有年,父亲在外做生意亏了,还欠下一大笔债。除夕那天,母亲看着风尘仆仆赶回家闷闷不乐的父亲,说:“明天大年初一,我们早早起来烧头炮吧。”
我对疲惫的父亲说:“爸,不如明早由我和哥来烧炮吧,保证能烧响头炮。”父亲看看已是初中生的我俩,点了点头。
我和哥找来一根竹竿,把卷炮拆开,一头挂在竹竿上,把它靠在门后,第二天就可以直接挂到门外烧了,既省时又快捷。
为了保证能完成任务,我和哥早早就睡在床上了,也许是第一次烧头炮心里兴奋吧,我俩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是父亲烧了头炮吗?我看了看还在沉睡的哥,急忙跳下床跑到门边,那挂鞭炮还在!我心头一惊:“糟了,不是父亲烧的!”我连忙跑出门,看到村那边在灰蒙蒙的晨雾中腾起了一大片黑烟。我迅速转身拿起鞭炮,插在门前的地上把它烧响了。
此时,父亲走出来,问我:“是烧头炮了吗?”显然父亲也是刚起来,没有听到开始的那阵炮声。
“嗯。”为了不让父亲失望,我只好撒了个谎。
“太好了,今年一定能有好收成!”母亲走了出来,望着天边渐渐亮起来的晨曦。
刚出年,父亲就满怀信心地带着向乡亲们借来的钱到外面做买卖去了。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头炮不是我烧的,好运会不会眷顾父亲啊!但说起来也奇怪,那一年父亲的生意出奇的好,不但还清了所有债款,还把家里的旧瓦房拆了,建起了两层小楼房。望着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父母,我低着头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父亲哈哈大笑,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你真的认为‘烧头炮’就会有好运吗?那只不过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一种精神寄托罢了。做什么都要靠自己努力,只有付出了辛勤的汗水才能有收获。”他看了看母亲,接着说:“今年我做买卖顺利,除了我看准了市场需求,最主要的还是有你们的祈盼和支持啊!”
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们这里已是远近闻名的鞭炮生产地,镇上有上百间生产鞭炮的家庭式作坊或小厂。我刚和妻子结婚时,她就在一间离家约五公里远的鞭炮厂工作。
那年春节,妻子头一次烧年炮,她边烧边说,世上的一切都比不过家人身体健康,男女老少平平安安!
是啊,对于老百姓来说,世事安稳,岁月无惊,就是最大的幸福!
一年复始,四季轮回,春节的脚步正渐渐踏近,鞭炮声又将把那些美好的时光再次唤醒……
江南散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