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山谷深处走我越感到毛骨悚然。大岩冲两侧崖壁树木森森、遮天蔽日,涧底怪石油黑湿滑,冰凉的溪水在石间湍流不息。虽然时值盛夏,但在山谷里我依然感到飕飕寒意。走着走着已无路可走,我们只好攀岩爬壁,借助树根、藤蔓小心翼翼地前进。一路上,我们遇见了倒在涧上的大树,已有点腐烂,长出各种蘑菇,树干上到处长满绿苔。有一种叶子似蕨的植物,它们在树干上缠绕而生,乍看像一条蛇,令人害怕。我们带了一些回寨里,寨里的老人无一认识。后来我读大学,才从书上得知这是一种罕见的草药“骨碎补”。
我们继续攀爬而上,岩壁越来越陡,越来越难行走,身上那一袋水果实在是个负担,我拿出一只咬了两口,果很甜,但为了行走更轻松,只能忍痛割爱,全部丢进了水里,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我们轻装继续前行,一阵哗哗的水声从半山腰上传来,疑是下雨,可从密林的空隙处仰望天空,上面依然青天白日、艳阳高照。我们转过一个弯,水声更响了,阵阵凉风袭人,还带来雾一样小水珠,这时我们猜测水声大抵是来自瀑布。我们再攀上一处岩壁,果不其然,一道五米多高的瀑布映入眼帘,涧水飞流而下,落在瀑布下的深潭里,水声轰鸣,腾起层层雾气,在阳光的辉射下,数条彩虹华丽现身。
我们一路攀爬,形态各异的瀑布层出不穷,有悬挂形的,有贴壁形的,有分流形的,目不暇接。我们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好似到了一趟仙境,令我在几十年后依然对那里的瀑布心驰神往。
山很高,壁很陡,岩石很滑。我们越过陡峭的岩壁来到了松山,这里的气温回升了许多,没有感到寒意。我们晾晒一下湿透的衣服,不多时便见夕阳西斜,不敢多逗留,沿途返程。山风吹在身上,夕阳照在脸上,我两手空空,拖着疲累的步子,埋怨表叔公骗人,大岩冲根本没有大岩洞。路弯弯曲曲地向前延伸,疲惫的身子让回家的路变得更加遥远了。林中蝉声嘈杂,心中开始惆怅,放牛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夕阳已隐匿在西山下,寨上炊烟袅袅,最后一片霞光照亮家门。我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正好看见父亲扛着锄头往外走。父亲吩咐我准备晚饭,他去看田水。母亲和姐姐们都还在做农活没有回来。
我稍作休息就生火煮饭。晚饭就两碟红薯叶,一碟苦麦菜,父亲多一根青辣椒,这已是八十年代一户农家里丰盛的晚餐。牛吃山上肥美的青草,人吃像草一样的青菜,这是和牛同甘共苦,还是生活无奈?
苦麦菜苦涩的味道还在嘴里,我告诉父亲,牛在松山好好的,然后就回房间复习功课了。
是夜,天空闪烁着稀疏的星星,一轮明月在云间穿行,月亮好像迷了路,无法走出云朵的迷宫。月亮也像我一样迷茫着彷徨着,不知路在何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无法知道未来会是怎样。问天上的月亮,她只是淡淡地辉照着朦胧的峰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