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一些媒体展开了关于春节习俗、找回传统年味的讨论,唤起了我小时候在农村过年的难忘记忆。
那时候只要一进腊月,小孩子们就开始盼望过年。首先,父母会给我们张罗一套新衣服。那时候买不起成衣,需要坐车去县城找裁缝量体裁衣。衣服拿回来后,不管怎样喜欢,一定要等过年那天才可以上身。穿上新衣后,跑到亲戚家,就会有人夸新衣好看,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那时的供销社,会提前一个月挂上待卖的年画,琳琅满目,极其诱人。我们几个小伙伴会相约一起去挑选年画,然后小心地卷起来,像得了宝贝似的,夹在腋下或者捧在胸前带回家。我清楚地记得,有一年,我精心选购了一幅连环年画——《岳飞枪挑小梁王》,兴冲冲地拿回家,没想到爷爷坚决让我拿回去换掉,理由是小梁王和我们家一个姓,过年不能挂这个,把我急得要哭。如今,我们在城里已经看不到年画了,但是它们仍然顽强地烙在我的记忆深处。
那时候天气很冷,尽管手背已经冻得皲裂,我们仍会在村路上奔跑,一家挨一家地串门。兜里有时会揣上几个一寸长的小鞭,划根火柴点着,朝空中一扔,那响声会伴着我们的欢声笑语传出去很远。
当然,最热闹的还是大年三十。下午两三点钟吃饭之前,父亲带着我,拎上一捆“双响”和一挂鞭炮来到院子里,再点上一根香开始燃放。看着“双响”在空中响过后化成一缕青烟,再听完鞭炮的“噼啪”爆响,便可以回屋吃团圆饭了!一家人围坐在炕上,吃着满桌子的鸡鸭鱼肉。有的小伙伴还故意在小嘴唇上粘满油花,好让邻居和亲戚知道他吃了很多好吃的。
三十晚上,我们提着白天扎好的红灯笼,走家串户,或者到村东头的雪地里打几个滚,直到快吃饺子时,才恋恋不舍地回家。按照习俗,年夜饺子煮好之前,要烧纸和放鞭炮。于是,那个时间段,全村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像爆豆一样,每当那一刻,我都兴奋得想跳起来。
吃完饺子,再吃个大柿子,啃个还没化透的冻梨,含两个花红,再嗑两把瓜子,真是畅快极了。黑黝黝的冻梨、黄澄澄的冻柿子、红艳艳的花红,这“冻货三兄弟”是东北农村过年必备的年货,少一样都不行。那时候,冻梨不搞“摆盘”,而是“摆盆”。记忆中,母亲经常把七八个冻梨放进盆里,倒上清水。两三个小时后,盆水结冰,冻梨的大尾巴倔强地在冰面上翘起。把冻梨拔出来后,盆里便留下一个个冰窝。狠狠咬上一口冻梨,满嘴汁水,酸酸甜甜,让我回味至今。
过年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收到压岁钱。钱到手后,欢呼雀跃,没事就跑到供销社,踮起脚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回来的路上,碰到卖糖葫芦的,就从兜里摸出一毛钱,买一根,含在嘴里,那甜丝丝的滋味让人心满意足。
后来,我家搬到县城,再后来我又来到省城。随着年龄的增长,看着漫天飞舞的烟花,我渐渐没有了儿时的兴奋感。也许是因为小时候过的是简单和美好,而人到中年,活的就是内心的丰盈和从容。
春节又要到了,父亲发微信说,今年春节老家县城可以燃放鞭炮了,他准备多买点,好好庆祝一下。听着父亲兴冲冲的声音,我仿佛又看到三十多年前他带我在院子里放鞭炮的情景……
柴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