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夜海
夏夜
我与堂哥在海滩上行走如风
大海赏赐的海洋族类
必须在涨潮前抢收
影子闪动，渔火忽明忽暗
光亮所到之处，夜色一再避让
镜灯透出的光，咬住堂哥后脚跟
如影随形，堂哥怎么也甩不掉
渔火穿透夜色，划亮少年的星空
弹涂鱼青蟹海螺创造的惊喜
压实了我的梦想
泥地里长途跋涉，脚步沉重如
肩上的背篓
潮水涌来，母爱的柔情
安抚着体力透支的我
被光亮照见的少年
眼睛闪动两颗星星
钓花蟹
堂伯抛下铁锚
船停在花蟹出没的海域
绑紧饵料，却绑不住这一天的收成
网圈子沉入海底，欲望之火已经点燃
钓绳动了一动，然后被拉直
花蟹咬饵了
兴奋和期盼，似乎比花蟹大几倍
网圈子拉离水时
一只花蟹在我眼前一晃
随即逃进大海
我钓起来的仅是海水和失望
堂伯熟练地钓起一串串大花蟹
一次次失手
我只能收获海风、阳光和鸟鸣
我有点气馁，堂伯教我要有耐心
我静下心来，脱缰的思绪回归钓绳
终于，一个花蟹被钓上来
紧接着，花蟹接二连三上钩
劳作变得有趣，时间像滚滚而去的潮水
日头已西斜，我目光所至的大海
掀起一层层金色浪花
好像在对我微笑
捡雪鱼
天刚蒙蒙亮
我跟着村里的长辈来到西沙子
这是雪鱼出没的海域
潮水已经退去，沙丘在海水上若隐若现
等待雪鱼碰滩
朔风呼啸，我踩在海水上
仿佛趟在雪水里，感觉有无数刀子
割着双脚
整个身子颤抖在无遮挡的海风中
那些误闯浅滩的鱼
被雪水冻得半死，轻而易举成了猎物
我忍受着彻骨的寒冷往前走
一道亮光从水面划过
一个大乌贼鱼出现在我的脚下
我俯身去抓
不知是双手冻僵了，还是乌贼鱼太滑
抓了几次，都滑落海里
幸好一个长辈赶来帮忙
才顺利把它装进篓子
往前走，时不时有鱼碰滩
捡着，捡着，我几乎被冻成一条雪鱼
远处的村庄，炊烟升起
我裹着一身风雪，蹒跚踏上归途
照蟛蜞
夜幕降临，海上渔火星星点点
我夹杂在人群中下海照蟛蜞
镜灯照亮海滩，蟛蜞密如星辰
每一个蟛蜞的背壳都装着一个星星
天上的银河似乎被搬到了人间
所经之处，这些密密麻麻的星星
连逃离的机会都没有
就成了囊中之物
夜已深，镜灯蹿起的火苗
在艰难的少年时代
留下一丝弥足珍贵的温暖
滚刺球
大风起
刺草在沙滩上奔跑如飞
它似乎与海岸升起的风筝较劲
刺草越滚越快，滚成一个球
一个草绿色的球，把风筝远远地
甩在背后
在海岸赶刺草的半大孩子中
我瘦小的身影，并不起眼
起风的日子，我们相约海边
像放牧鸭群一样放牧刺草
摘下来的刺草球，放在白沙滩上
我们用树枝赶着它们奔跑
奔跑的刺球，似乎在丈量少年的时光
连同希望兴奋失落和无奈
它们似乎洞悉年少的心事
奔跑在加速
试图找回我们追梦的光阴
李明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