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小学的时候,常到一条两边杂草丛生的小溪流末端较宽广的水堀摸蚬,有时会有蛇从草丛中爬过,或游进水里。因为人多,而且蛇也似乎怕人,都从边缘过去,游得很快,所以我并不觉得害怕。有一次,我用竹篾往水底的烂泥一铲,铲起了水、泥土、蚬,还有一条“鳝鱼”不停晃动,我高兴地伸手就要去抓,旁边的阿全却眼疾手快地拍了我的手说:“那不是鳝鱼,是蛇,别抓!”吓得我赶紧收手。而摸蚬的日子,也因为有一次阿碧真的被蛇咬了一口,虽然那条蛇是无毒的,但是大家都不敢再去了。
然而,我这一生似乎跟蛇相当有缘。
小时候因为家里贫穷,住的房子屋顶不是盖瓦而是盖稻草,每到稻子收割或暴雨季节,就要在屋顶加稻草,或是用石头压住稻草。很奇怪,竟然会有蛇爬上去。有时候,晚上我就着灯火看书,突然听到“趴”的一声,转头一看,蛇就从屋顶掉落到地上,最小都有一二尺长,常吓得我头皮发麻。妈妈总是及时出现,手上拿着扫把,然后用扫把赶蛇。蛇顺着扫把的拨弄,爬到门边,爬出门外,然后消失不见。同样的戏码,一年总有三五次。我问妈妈为什么不把蛇打死,妈妈说,那是草花蛇,不咬人,不可随便杀生。
后来,我到山村教书。去学校的路,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深谷,一个人走着走着,常会突然出状况——“趴”的一声,有东西从山上掉下来,是蛇。它先审视一下周围,然后就往深谷爬,很快就不见了。走那一条路,我被吓过五六次,不过“习惯成自然”,开始还会怕,后来就镇定了,甚至还敢停下来看它往哪里爬去。
在山里,我借住的是土坯房,底下是用木头垫高的。有一天,我不经意间从空隙往里面看,赫然发现有好几条蛇盘踞着,好像都是南蛇。我吓得六神无主,找来屋主,他竟说,不要紧,没什么,在山地这是很平常的。他说这些蛇不会乱爬,也不咬人,不用怕。他还带我去看别的房子,果然,好几个地方都有蛇盘踞。我却越看越头皮发麻,此后睡觉没有一天是安稳的。好在,没过多久,我被调离了那所山村学校。
然而,不管山地或平地,蛇,似乎无所不在。
我现在住的房子,小铁门底下留有小片空隙,进去先是车库,走上一个阶梯,才能进家门。有一天竟然有一条约一尺长的草花蛇,从铁门门缝摇摇摆摆地爬了进来,顺着墙壁,一直往里爬,眼见就要上阶梯进家门了。我学着母亲的样子,拿来扫把,拨转它的头,慢慢将它赶出门,赶进远处的水沟里。无独有偶,第二天竟然又出现一条同样约一尺长的小蛇,也是摇摇晃晃地从门缝爬进来,不同的是,它全身都是红色的。我一样用扫把把它赶出去,也赶进水沟里。说来也奇怪,自那以后,家附近再也不见蛇的踪迹了。
倒是在田里,我又遇见了蛇。说是田,其实是果园,因为那田里我没种稻子,只是种水果和一些爬藤瓜类。有一天,我在果园里干活,到一棵白柚树下休息,猛抬头,赫见一条白蛇正盘踞在树上,还吐着信呢。吓得我疾速飞奔到附近请人帮忙抓蛇,不过,当人来到时,却已不见白蛇踪迹,找遍附近也没有找到,害我成为“放羊的孩子”。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我又在那棵白柚附近看见一条白蛇,足足有两三尺长,从白柚那边昂然自若地爬着,爬过地瓜叶,爬过南瓜丛,停顿一会儿又爬过田中的其他植物。我呆呆地站着、看着,看它横过我的田地,再爬进别人的田地,然后消失不见。
也怪,此后在田地里,我再也没见过蛇的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