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江苏省阜宁县有一位名叫朱泽民的年轻人跟随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来到阳新县国营七峰山林场翻砂厂工作,认识了我的祖父。1983年,翻砂厂倒闭,他暂时没找到好的去处,于是跟着我祖父学木匠手艺,在我家住了一年多,这一年多时间和我父亲一起同吃同住,有了深厚的感情。后来,他回到老家阜宁工作,给我祖父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大致介绍他在阜宁一家电子厂上班,妻子待他很好,叫我祖父别担心。由于当时通信不方便,我祖父和父亲没有给他回信。40年来,父亲一直记得他来信的地址:盐城市阜宁县陈集公社汪朱大队。父亲总说他人品很好,虽然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
2021年,我因机缘巧合来盐城工作。父亲说,他有位旧交也是盐城人,是阜宁县的。起初我没有在意,后来听他说得多了,我渐渐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伯伯产生了兴趣,萌生了想去看看他的想法。
原来,父亲的旧交朱泽民伯伯当初是下放来阳新的,他在翻砂厂当厨师,我祖父则是做木工模型的。翻砂厂倒闭后,他就跟着我祖父学手艺。听父亲说,他在我家学木工手艺期间,没有一分钱工资,他边学艺边帮我家做了很多事,很能吃苦。那时候经济条件都不好,他在我祖父那里学会木工手艺后,做了一扇门,带回阜宁。那时交通很不方便,父亲说他难以想象朱伯伯是怎么把门带回去的——他要先从我老家坐车到黄石,然后从黄石坐车到南京,再从南京转道回阜宁,到了阜宁还要走好远的路才能回陈集公社汪朱大队。朱伯伯在我家学木匠手艺期间,回老家结了婚,婚后还给我祖父和父亲送了一些阜宁特产。
去年端午节,妻子已经回老家待产,我难得有空,就想去看看父亲的旧友。说走就走。以前的陈集公社汪朱大队早已改名叫陈集镇汪朱村,我打开车导航一查,近90公里,当天又碰上堵车,足足开了两个小时,到汪朱村的时候正是大中午,烈日当空,一下车,热浪袭来。远远地听到一户人家有说话声,我赶紧去问这户人家的主人认不认识一个叫朱泽民的,他说自己多年没回阜宁了,不认识。我只得去别处问,有一名热心村民说汪朱村分为前汪和后汪,大着呢。朱伯伯已经60多岁了,于是我又找到一位70来岁的老大爷询问,他果然认识,他用阜宁方言说,朱泽民不在村里,早就搬到阜宁县城住了。
我一路向西,把车子开到一条小河边,河上的桥很窄,车没办法上去,我只能下车步行。看到不远处一户人家里面有人,我又进去问,正巧这户人家认识朱伯伯,而且说朱泽民就在他们汪朱村五组的微信群里,我大喜过望。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叫他妻子抓紧帮我联系。在与他们沟通中,我得知朱伯伯离开汪朱村至少20年了,现在在阜宁县城带孙子。我申请加了朱伯伯的微信号。可是迟迟没有收到他同意添加好友的信息,我又不好意思一直待在人家家里等,只好起身返回。
车子刚回盐城市区,朱伯伯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并且表示非常高兴见到我。我赶紧把父亲微信号推送给朱伯伯,他立马加上了,准备和我父亲视频聊天。父亲十分激动,40年了,他经常念叨的朋友,终于联系上了。
40年前,20岁出头的朱伯伯翻山越岭来到我的家乡,我的父亲也才十几岁。四十载光阴过去,朱伯伯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听说他的孙子都已经十来岁了,而我的祖父已经进入耄耋之年,我的父亲也已年过半百了。“记得少年骑竹马,转眼又是白头翁”。也不知道我父亲和朱伯伯这么多年不见,会说些什么,我想他们的对话一定充满激动吧!
晚上,我与朱伯伯进行了交流。他告诉我,当年他离开阳新回到阜宁后,成了当地有名的木匠师傅,方圆几个村镇的木工活基本都是他包揽了,甚至还去外地给人做家具。朱伯伯有三个女儿,都是靠着他的好手艺养大的。如今他的孩子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他跟着三女儿在阜宁县城居住,享受着天伦之乐。
父亲与朱伯伯四十年的友情,终于让我连接上了。朱伯伯说,等方便的时候,他要来阳新看看祖父和父亲。
盛光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