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记忆的匣子里,严实地包裹着那些与灯火有关的故事。
我生长在偏僻的农村,也许是大自然的眷顾和偏爱,它把我的家乡装点得山清水秀。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不过是六七岁的小孩子。那时,我家很穷,煤油灯是照明的唯一器物。煤油灯没什么特别之处,就如拳头一般大,高不超十厘米。为防风吹灭灯火,盖上一个玻璃罩子,我们农村称它“灯卜”。煤油灯的光很弱,照不远。物质匮乏的年代,购买煤油必须凭证,而且每次都限量。不但是我家,其他家庭也远不够用。
为节省煤油,乡亲们想尽办法,他们都抓紧时间尽量在天黑前吃晚饭。但很多家庭由于农活多,常常拖至天黑还未吃晚饭。如遇上农忙时节,几乎每家每户都要到夜幕降临后才吃饭。这样,有的家庭点着朦朦胧胧的煤油灯,以最快速度吃;有的吃着吃着,因煤油用完了,灯火突然熄灭;有的干脆把饭桌搬到屋外的门前,不点灯,借着星光或月光吃。
那时是生产队时代,每天晚上各队的记工员都是点着光线微弱的煤油灯记工分的。我们第三生产队的记工员是年纪较大的五爹。五爹年老眼花,加上灯光昏暗,记工分不但慢,还常出差错,不是记多就是记少。“五爹呀,为什么总看不准呢?又记少三分工啦……”每次听到诸如此类阵阵的怨声和质问,五爹都毫不在乎,而是平静地说:“请大家慢慢等,请大家慢慢等。灯火暗,眼睛又不好用……”
一天,邻居的小伙伴九仔与几个小朋友在村前的大树下玩耍。玩着玩着,其中一个小朋友指着粗粗弯弯、凹凹凸凸的树根大叫起来:“哗,好大的蚁穴!很多蚂蚁呀!大家快来看!”小朋友们立即围拢过去,然后就七嘴八舌地说开了:“这是红蚁,咬人很痛啊!”“怎么弄死它呢?”“用火烧!”“不,不能用火烧,这样会烧死这棵榕树的。”“用水灌,淹死它!”“也不行。水一倒下,不就流走了吗?最好用煤油。”九仔听了,大声说:“煤油我家有。”说完就咚咚咚地向家里跑去。一会儿,九仔拿着半瓶的煤油来了。大家围在一起,九仔打开瓶盖,向蚁穴一倒,那满满的一大窝蚂蚁挣扎几下就动弹不得了。大家见了,不约而同地蹦跳着拍掌大喊:“蚂蚁死了!蚂蚁死了!煤油真好使。”
一天晚上,九仔妈妈正想给灯加煤油,可发现那半瓶煤油不翼而飞了,只留着一只空瓶子在那里。经审问,九仔终于承认是拿去毒蚂蚁了。
一九七二年的秋天,我的家乡通电了。每家每户都装上了电灯。为方便群众,也在路巷装上了路灯。由光线昏暗的煤油灯到灯光明亮的电灯,大人们高兴,我们小孩更兴奋。记得用电灯照明的第一晚,我们七八个好伙伴挨家挨户去看电灯。看谁家的灯泡最大,灯光最亮。以后的日子,除了寒冷的冬天和特殊的天气外,我们村中的小孩子就三五成群在路巷的灯光下做游戏、讲故事、唱童谣、唱老师教会的歌曲……特别是炎热的夏天,常常闹到深夜,要各人的妈妈再三呼唤才肯散去。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上初中了。那时用电十分紧张,遇到停电,回校自修还得带上煤油灯备用。绝大多数的同学都是用较小的煤油灯,只有个别同学用一种较大的煤油灯,因为它的玻璃灯罩形似竹筒,所以我们叫它“筒竹灯”。这种灯比那约十厘米高的煤油灯要亮得多。很多同学都十分羡慕这“筒竹灯”。我们班有几个同学由于家里的煤油灯少,腾不出一盏给他们自修用,那些带“筒竹灯”来的同学见了就主动叫他们过去,共用“筒竹灯”学习。每遇这种情况,老师都在班上公开表扬那些带“筒竹灯”来自修备用的同学,大赞他们有爱心,关心帮助别人……
改革开放给小康专列注足了燃料,乡村振兴更是给专列推上了提速档。曾经辉煌的煤油灯早已沉淀在人们记忆的长河中,璀璨耀眼的灯光也早已照亮了城市,照亮了山村,照亮了人们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