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湖北师范大学为黄瑞云教授治学六十周年举行了一次学术研讨会,令人欣慰。他现已九十有二,一生著作等身,今年又有四部《本原》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仅这四部《本原》就有洋洋几百万字。
法国大作家巴尔扎克曾在《幻灭》中由衷地感慨:“文学的成就只能靠孤独的生活和顽强的工作去争取。”巴尔扎克能在短暂的一生中写了那么多小说,被誉为“现代法国小说之父”,可以说他的成就皆来源于此。黄瑞云教授的成就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和黄教授结识少说也有近30年了,我了解他的大半生涯都是在过着“孤独的生活”。他成家虽早但长期两地分居,好不容易盼来了夫妻团圆,中年又不幸痛失爱侣。儿女们都要各自忙自家的事,他一个人孤零零生活了几十年。他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治学上面,争分夺秒“顽强工作”。60年漫长的治学,终结成了累累硕果。
记得我第一次去拜访他时,他还住在老房里,狭窄的书房里堆满了书,书房中间竖放着一张人字形梯子。他笑着对我说,这是他的学生考虑到他取书方便,特地买来送给他的。搬到新居以后,他的书房虽拓展了空间,却仍然显得拥挤。几乎在四面书墙包围之中,黄教授就在这里独自追星赶月,默默耕耘。
倘若把黄教授的生活喻为“精神生活浑如富翁,物质生活形同乞丐”,我以为也颇为贴切。他的日常生活简单,曾常年坚持“三个10”:即每天10元钱伙食,散步10里路,工作10小时。黄教授的“10元钱伙食”并非他不想做饭,亦不是由于经济拮据,而是为了节约时间用于治学。他的“工作10小时”倒是经常被突破,不知不觉间就到深夜转点。他也从不上微信,甚至不用手机,并非他不知道用手机和微信的好处,盖因为这些都会占去许多时间,他说陪不起。
黄教授对许多问题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比如对“老年”的理解,他认为“人从60岁到85岁正是生命的黄金时期”,怎么能说“老之将至”呢?所以他从不言老,他最反感说“夕阳红”。如果谁把自己看成了“夕阳”,那无疑在心底就已经承认离“西下”不远了。他不能容忍这样消极的人生态度。他是这样诠释“退休”的含义:“因为60岁退休以后物质生活有保障了,时间上也有了充分的自由,可以做很多原本在岗位上没有时间做也没有心思做的属于自己的事情。”他认为退休才是人生真正的开始,这或许正是他“不畏桑榆晚”“扬鞭自奋蹄”的原因。他的许多著作都是在他退休以后完成的。他当然深知人的生理衰老终究难以抗拒,所以他要争分夺秒与衰老赛跑。他的人生辞典里永远没有“懈怠”二字。他还曾感慨地对我说过,他这一辈子工作永远也没有做完的时候,即使上天眷顾他能再活30年也做不完。为了能“再活30年”,他坚持每天散步,冷水沐浴,锻炼身体。
唐朝诗人王维曾写过一句诗“天边独树高原”,黄教授曾以此诗句为题写过一篇散文。此刻,我的眼帘瞬间闪现出一幅风景画般的图景:“大地的舞台”的一棵树,矗立在高山峭壁之上,顶着东西南北风吹,那么孤独、寂寞,又那么冷峻、伟岸。我突发奇想:黄教授,就像矗立在天边高原的那棵树!
范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