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海边,有一片低洼的海滩涂,那里缀满我儿时赶海的记忆。
这是一片美丽的海滩涂。涨潮时,海滩成了海中的一条大河,滔滔不绝的河水一直向大海深处延伸;退潮后,海滩裸露出一片崭新的河床,浅浅的水洼布满海滩。滩上,爬满了红蟹、贝螺,还有活蹦乱跳的跳鱼、海虾等,吸引着不少海鸟飞来觅食,“呀呀、呀呀”的海鸟鸣叫声不时在海滩上空盘旋翻飞,惊得虾蟹、跳鱼四处乱窜。在那里,我们可以摸海螺,也可以捉海蟹捕鱼虾……赶海的日子丰富而多彩,美丽的海滩成了我们海边孩子的乐园。
海螺是这片海滩涂中最常见的,夏秋季节,海螺长得肥美,个个出落得像待嫁的海姑娘。我们总趁这个时期邀约赶海。
这片海滩,白口螺是最大最好吃的一种,其个头很大,最大的一般有鸡肾那么大,螺口是白色的,所以叫白口螺。白口螺呈半圆形,螺壳坚硬,螺肉丰满、结实,味道清甜可口,营养丰富,煮汤或煮螺粥是上等美味。白口螺一般生活在海滩涂淤泥中,洞穴扁圆,对着洞穴口用手指往下一插,准会触到滑滑的螺口,用力一撩,一只大大的白口螺就攥在手掌上了。不过,这种螺不会太多,半天下来,如能捕捉二三十只就相当不错了,因此我们往往兼捉一些其它海螺。有一种我们当地叫狗射尿的海螺,外形酷似福建一带海域的象拔蚌,只是体型比象拔蚌小很多,捕捉时螺口突然收缩,随之一阵水花从尾部喷涌而出,稍不留神会被其兜头盖脸喷射一脸海水,“狗射尿”由此而得名。还有,这里的三丝螺、指甲螺、花甲螺,等等,都是这片海滩涂中好吃又易捉的海螺,只要肯花功夫,随时可以捡进鱼篓里。
当然,兴趣最浓的,莫过于捕捉海豆芽。海豆芽学名叫舌形贝,外形呈壳舌形,肉茎粗大且长,好似我们平时吃的豆芽,故名叫“海豆芽”。海豆芽在洞穴里可以自由伸缩,它们有的生活在淤泥地,有的生活在沙地,生活在淤泥地的一般比沙地的大一些,肉质相对香些。在淤泥地中的海豆芽,其外套膜上面的根须总是在洞穴口微微摆动,用手掌反向斜插进去,海豆芽会迅速往下伸缩,刚好被两根手指夹住,用力一拉,海豆芽连带长长的肉茎就出来了,因此,我们当地小孩子特喜欢捉淤泥地中的海豆芽。
沙地海豆芽因土质较硬,无法用手捉,必须用铁铲挖,我们小孩子一般不去挖,多半是外村女子过来挖的,挖完后她们便挑去集市上卖。每每退潮后,外村女子便三五成群的早早赶到我们村这一带海滩沙地,扛着铁铲,背着螺篓,卷起裤腿,露出黝黑而结实的小腿,一个个排列在沙地上挖海豆芽,一会儿身后便呈现一片被挖开的泥块。她们弯腰挖贝的情景,构成海滩一道迷人的风景。
淤泥中有一种腿脚很长的横行蟹,它们爬行时横着走,走起路来十分霸道,故被称为“横行蟹”。横行蟹个头比红蟹大一倍左右,但是其钳却比红蟹小很多,而且钳着人不会很痛,因为味道较好,大家都喜欢捕捉。横行蟹洞穴周围布满蟹脚痕,洞穴不深,伸手进去一抓便能抓到。
在海里捉濑尿虾,也是一项有趣的活儿。濑尿虾也叫虾蛄,我们当地叫虾包,因其被抓时腹部会射出一种无色液体,所以被称为“濑尿虾”。每年10月至来年4月间,濑尿虾不仅肥壮,而且肉质鲜甜。这时候雌的濑尿虾从头部一直连到尾部都长满结实的膏,非常好吃,是人们餐桌上的贵客。
濑尿虾也有洞穴,捕捉时通常是用脚在洞穴通道的一侧猛力踩踏,通过水压将其挤压出来,这方法叫踩虾包,非常有趣好玩,屡试不爽。只是濑尿虾头部两侧各有一只富有弹性的屈伸自如的利爪,捕捉时得十分小心,我有几次在捕捉时被抓伤了手指,现在想起来都有点痛。
这片美丽有趣的海滩涂,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只要花上大半天时间,总会有满满的收获,鱼虾蟹螺,林林总总,应有尽有。
不知不觉间,又到涨潮时间了,“哗啦哗啦”的潮声从海沟低处一路涌来,一步步占领两边的沙滩。那些白色的海波随处可见,一波追逐一波,一波未散一波又起,正所谓“流水淘沙不暂停,前波未灭后波生”。蹚过海沟时,海水已涨到大腿深了,我们只得提着鱼篓回家。
回到家里,父母很是开心,将我捕捉回来的鱼虾蟹螺清洗干净后倒进一个瓦煲里,来一个大杂烩,撒些盐巴,煮干煮熟后,阵阵海鲜美味扑鼻而来,吃鱼吃虾,吃蟹吃螺,品种丰富,任你选择。那时,日子虽然紧紧巴巴,每餐不是红薯粥就是白米粥,但吃着这些新鲜好味的海产品,会感到日子的幸福。
每每忆及这些情景,我甚是怀念,甚是感激,毕竟那片海滩涂馈赠给我们的已太多太多了。
这些赶海的生活是我读小学的事了,到镇上读初中后就少去了。偶尔回老家时,不由自主地踱到海边,听听潮音,看看大海,吹吹海风,呼吸海边新鲜而带咸味的空气。有时会卷起裤腿,亲亲海泥,捉捉贝螺,体验往昔赶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