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迈着强健有力的四肢,“哒哒”地朝我奔来:一双铜铃似的眼睛闪耀着桀骜不驯的光芒,一排长长的鬃毛披散在脖子上方,浑身枣红色的毛如绚烂的朝霞。
我七岁那年的一个黄昏,这匹枣红马被父亲牵进院子,它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农家小户。我刚伸手去抚摸它,它却不友好地昂起头,嘶鸣着抬起前蹄,父亲朝它甩了一下鞭子,它才老实些。“离它远些,踢一下可疼啦!”父亲警告我。“那要它有啥用呢?”我嘟囔了一句。“啥用?这匹马可比你有用多啦!以后,它就是咱家的棒劳力!”父亲高兴地说。
不管它比不比我有用,反正因为它的到来,我多了一项任务——割马草。而它的胃口是惊人的大,我好不容易割的满满一篮子青草,被它风卷残云似的一会儿就吃光了,害得我又挎起篮子嘟囔着往地里走去。也许是我天天喂它青草的缘故,枣红马见了我总是长嘶一声,以示友好。再后来,我抚摸它柔滑的鬃毛,它也不撩蹄子了。
农忙时,田地是枣红马的主战场。收割过庄稼的黄土地,土壤厚重,枣红马套着犁地的枷锁,身体奋力前倾,湿润的泥土犹如劈开的浪花顺着犁铧纷纷翻落。犁地是个力气活,掺不得丁点儿的虚假,每一步,枣红马都脚踏实地、全力以赴。我在前面牵着缰绳,父亲在后面扶着犁耙。走着走着,枣红色变得殷红,那是渗出的汗水打湿了马毛。走一会儿,枣红马就驻足休息一下,黑洞洞的鼻孔“呼哧呼哧”地喷出缕缕热气。这时候,我拔几棵青草放在它面前,它就贪婪地吃起来。重新积攒力量后,它又铆足劲,身体再向前倾,继续耕耘。这样一步步走下来,一晌能犁二亩地。用不了几天,就能犁完我家的十多亩地,真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每每犁过地后,父亲就为枣红马卸下枷锁,牵着它在散发着泥土香味的土地上转转圈。枣红马顺势倒在松软的土壤上,腾起四蹄,来回翻滚身体,这样既能除去身上的汗渍,又相当于给身体做个按摩,想必枣红马非常惬意吧。
农闲时,枣红马随着父亲走南闯北、走街串巷,卖红薯、换大米……拉着六七百斤重的货物,一天要经过十多个村庄,蹄印深深地烙在乡村坎坎坷坷的土路上。枣红马没有丝毫怨言,一直默默负重前行。有意思的是,回来时遇到岔路口,不用父亲指挥,它就知道该往哪条路走,老马识途,的确不虚。
枣红马“哒哒”地朝我奔来,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