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华义渡”石壁上的字迹。
夕阳下,甘华渡口像一个戴着斗笠的渔夫,静静地伫立河边。有时,向远行的人们挥手,更多的时候,向归来的游子敞开胸怀……津渡不语送行人,舟立崖边待君归。这样的情景在有文字记载的甘华古渡已延续了三百多年。桨声清脆,划过了无数行人的去程与归途,留下万千波痕,零碎一河。
甘华古渡口,位于罗城仫佬族自治县乔善乡政府驻地往北约1.5公里。这个渡口在龙江支流的河上,藏密林和梯田中,夹两岸青山间。在古渡东边的山崖下,石刻记载,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天河知县刘悌堂巡视治下的北部几个乡,即天河县的乔善乡、古罗乡(今乔善乡古金村)、思合里(今古金村思合屯)、古波里(今乔善乡古城村),乘船过甘华渡,听闻纳统屯乡绅邑庠生韦代昌设置义渡的善举,大为感动,于是便留下了“飞瀑悬崖 甘华义渡 乡闾表帅”的题字;又赋诗一首,以使闻者知为善之乐。诗曰:“忠孝传家国,诗书教子孙。广行方便路,阴鸷满乾坤。”在诗前还有一段纪事文字,记载知县此行目的是要检查巡视县北几个地方的土地面积及耕作收成情况。这段文字刻在甘华古渡东面的悬崖石壁上,至今还能览阅。
从前的甘华古渡在新中国成立后改为古金渡口,是一处具有悠久历史文化的遗址。甘华,是壮语的发音,意思是“岩洞(石壁上)黑白相间的石头花纹”,汉语译为“甘华”。
直到2009年10月,甘华渡口才完成它的历史使命,不再承担南来北往的通衢功能,因为旁边已经建起了一座坚实的钢筋水泥桥。有关渡口的历史渐渐被尘封,也许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归程和远行中记得它旧时的模样,更没有人去回忆它了。
未架桥时的古金渡口,用驳船摆渡往来的汽车和行人。旁边有一小船,临时摆渡收费,每人每次三五分钱。那时船上人家负责摆渡,也有了养家糊口的经济来源。当年渡口还发挥作用时,河两岸人声鼎沸,还有些摆渡工人家属摆摊买卖,直到点灯时分才撤摊散去。那一幅生动的画面充满了人间烟火,给人温暖和慰藉。桥建好后,守候、盼望、期待、星星点点的灯火,这一切都被奔驰的汽车带走了。摆渡工人也搬走了,他们的家属也到别处谋生。岸边那排低矮的两层楼房被高高的树木遮挡,久无人住,显得破败不堪。
古金渡口和古时称的甘华渡口,因交通原因,位置稍不一致。古之甘华渡口在后来所称的古金渡口上游约200米处,即在刘悌堂知县刻字的山崖边,那里地势稍平,水流稍缓,河床坚固,便于舟船停靠。甘华古渡口的山崖上,如今常有猿猴成群攀援,啼声清悦,展翅的老鹰在蔚蓝的天空盘旋。连接渡口两头的公路,穿崖而过,消失在山边的梯田里……
多少达官贵人,多少村夫商贾来来往往甘华渡口。坐船上,便把命运交给了渡夫。孰轻孰重,孰富孰贫,同在一条船上,一切都是一样的。同乘一船,这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更何况都在为着同样的彼岸出发。一船人惺惺相惜,互助互爱。世事无常,下次同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甘华古渡,青山两岸,风光旖旎。河两岸的村庄星罗棋布。下雨天,云雾升腾,村庄掩映在绿树中,看起来真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感觉。甘华古渡的痕迹,如今在河岸边只有一些光滑的青石板,其余都被荒草和竹林掩没了。
甘华古渡流淌的是一条唱歌的河。这里的人们爱唱山歌,迁新居、迎新年、婚嫁、送别、恋爱、感恩、劳作都以歌和答,音韵优美,蔚然成风。《诗经》里的赋比兴,都巧妙地呈现在山歌里。李白的《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那样的情景经常在古渡边发生。甘华渡口附近的山村,常常听闻送别的山歌。那歌,带着深情和友谊,没有哀叹,不伤别离,只有挥挥手的依依惜别情,展现了那里的人们重情重义、乐天豁达、隐忍坚韧的情怀和性格。这样的性格和情怀,对待世间万物,真情真切,充满了向上向善的能量,很有唐代诗人王昌龄的《送柴侍御》写的那种豪迈之情和惜别之感:“沅水通波接武冈,送君不觉有离伤。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又如诗经里的《蒹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般如醉如痴令人陶醉不已,在甘华古渡处演绎着古老而不变的故事。
甘华古渡,不知什么时候能重现往日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