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的暑假,我在村里做志愿老师,为小朋友们传授各种知识。一个雨后的下午,我们去到教室后面的菜园,用实例讲解农业知识。讲解结束后,我撑开菜园的篱笆门,让孩子们排队回到教室。
这时距离放学时间仅半个小时,孩子们都在做没完成的任务,或是看些课外书。有个男孩表面上在写作业,实际上却魂不守舍地望着窗外菜园的方向,还频繁地请假上厕所。在他第三次请假时,我忍不住偷偷跟了出去,却发现他跑到菜园外面蹲下,一动不动地盯着竹篱笆中的一根。
我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男孩转过头,用食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眼前的篱笆说道,我看它什么时候能爬上去。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原来篱笆上有一只蜗牛正在缓慢地攀爬。竹篱笆将近一米高,它已经爬到四分之三的位置了,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白色黏液。闲来无事,我蹲在男孩身边一起看,大约过了十分钟,蜗牛终于艰难地攀上篱笆的结顶,在柔柔的阳光下啃食起竹缝间的一棵野草。男孩激动得大声欢呼,看着他纯真的笑脸,我忙碌一天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在孩童的世界里,他们尤其喜欢做一些成人看来似乎无用的事情:等一只蜗牛爬上篱笆,等一朵含苞的山茶盛开,等天空中的云变成大象。随着相处的时间变长,我也从这些等待中汲取了乐趣。渐渐发现,在繁忙的生活中,这种看似无聊的小事最能让心灵得到短暂的休憩。
我想起读高中那年,繁重的学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全身心投入学习,几乎屏蔽掉了所有的课外活动,然而学习成绩总是上不去,心情还无比焦灼。
班主任每个月都会对没考好的同学进行惩罚,他的惩罚方式很特别,既不打骂也不罚抄,而是选一个雨后的下午,让受罚的同学一人抓一只蜗牛,再赶着蜗牛环绕操场走一圈。
我曾受过这样的处罚,蜗牛慢慢往前蠕动,我也只能跟在后面一点点挪着。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总盯着眼前的蜗牛显得格外无趣,我便时不时看看天空中飞过的雁阵,看看围墙边的野花开了几簇,是否有蝴蝶和蜜蜂环绕。直到把蜗牛赶到终点,我的内心全然没了学习带来的压力,只剩下一派心旷神怡。
后来,我才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他是想用蜗牛的慢引导我们慢下来,不仅是脚步慢下来,心情也应该恢复平静。在迷茫焦虑的时候,适当地从学业中抽出身来,在外面的世界中寻找治愈心灵的美好。
有人说,生活不是为了赶路,而是为了感受路。试想一下,你有多久没有抬头看天,又有多久没有为枝头的花香而驻足?人生是一趟繁忙的旅行,但有时候,我们不妨停下匆忙的脚步,将目光放在沿途的风景上。留出一些时间,等一只缓慢的蜗牛爬上篱笆,等一颗焦灼的心归于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