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如期而至,不免心生感慨。向来懒于走动的我,一时兴起,套上运动鞋,走出家门。
正是中午时分,又逢假日,少了平日的喧闹嘈杂。我一个人慢慢走着,就是单一地走走,不带任务,不拎重物,脚步轻盈。一个人走也不显得孤独,不用走得太快,就这么自由、松弛、随意地走。
整改后的宿舍区小院,平整开阔,院墙边一溜儿小车,电动摩托车也有序停放。两株龙眼树,个头虽不大,一年四季都骄傲地披挂着满身青翠,到了收获季节,纵是果实累累,也少有人过来抢摘。一抬眼,一根壮实水瓜赫然挂在院子半空,周边不见一叶,俏皮点缀着偌大的空间,孤零零地睥睨一切。
迎面遇见楼上的王姨,她刚把杀好的走地鸡打了包装,快递给在省城工作的女儿。上次她女儿回来,曾在楼下很大声地叮嘱她不要再寄了,说省城啥都不缺,她还是隔三差五地寄。
虽是晌午,邻居家精力充沛的小子还在院子里闲逛。她母亲把他打扮得神气十足。这小子长得虎头虎脑,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讲话有板有眼,长大了肯定很受女孩子青睐。小孩子似乎永远都不会感到疲倦,总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对所有事物都表现得兴趣盎然。那次我两手搬着书,他抢先一步推开楼下大铁门,用小手撑着门扇等我进来。看他端得很正的小身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问他喜欢什么玩具,他清脆地回答:“最喜欢小汽车了!”当时我心里默默应答了下来,想着忙过后就送他。我一直记着,还欠这小子一个汽车玩具。
新年伊始,清风不徐微风不燥。走出大院,一拐就进了巷子。雷城的小巷不少,这条巷子是我上班的必经之路,两年前改铺了石片路面,与两旁的楼房相互辉映,古朴与现代交错。假日少了接送的家长、上下学的孩子,有点寂静,巷子显得更加悠长。一角的烤串档,炉火似乎从来不灭,食客似乎从来不断,浓郁的烤串香味弥漫了半条巷子。附近几名娴熟女工,在飞快踩着缝纫机,麻利修补跟前成堆的衣裳。
巷子看似逼仄处也别有洞天。拐角旮旯,一座小巧别致的公厕静立那儿。大榕树下这户人家,楼房前巧妙腾出一块活动场地,透过小围栏,可以看到两个大花盆,上面鲜花傲然绽放,大门前贴了很显眼的“文明户”字样。每逢过节,从外地赶回的儿辈孙辈曾孙辈,一大家子聚拢一起,热闹非凡,欢声笑语洒满巷子。
居住区怎能少了小卖部?巷子中就有一个。印象中打这儿居住,小卖部就存在了。小卖部是巷子的热闹之所,人们聚集在这儿,看看电视,聊着家里的老人孩子。老板娘多年模样也不怎么变,进货,卖货,代收快递。小卖部从原先的一层平楼,不久加盖二层,后来又盖了第三层。聊天人群中的一位男歌手,时不时兴起,旁若无人哼上一曲,听得出来很用心地在唱,高音处戛然而止,迅速停顿了一下又顽强地吼了上去,很完整地唱完一首。下次歌声又起,还是这首,还是很深情地唱完。歇息间隙,有人倡议,聚集在小卖部的众人也会呼应,簇拥着到戏台听听戏,到南湖广场跳跳舞,到园中园喝早茶,到茂德公鼓城走一走,到水库绿道跑一跑。
出了巷子,进入一条老街。老街偏窄,实行了单行道管制,也不显拥堵。平日里想到的,在这老街几乎都能找到。
如今习惯戴手表的人不多,老街这家钟表店还在,那位驼着背的钟表匠大多时间还是将头深深埋在他的修表台。一个老店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
外省过来经营服装的漂亮小姐姐,她的小店经常挤满了人,现在她已经完全听懂了雷州话,也能用雷州话进行简单交流了。最近发现她在斜对面换了间大的门面。
老街中一家夫妻理发店,丈夫高高瘦瘦,妻子身材适中。丈夫理发,妻子洗头,两人分工合作,配合默契,边干活边和顾客聊聊。他们的女儿,搬了张小板凳,安静地坐在一边写作业。有顾客理完发离开,小女孩起身拿扫把,将地上的头发拨拉进铲子,拿到门口的垃圾桶倒了,又回去继续写她的作业。
老街的一头连着市场。民以食为天,靠近市场乃一幸事。改建后的市场干净敞亮,每次购物都舒心惬意。心里盘算好清单,直奔各个摊位一一采购。手里拎着刚买好的林林总总菜蔬,脑海便闪现出相应菜谱,仿佛餐桌上已摆好色香味俱全的几大碟。做饭实在是一项比较复杂的系统工程,用心经营,倒乐在其中。如果有人专程给你送上亲手刚烹饪好的食物,应该是有着特别心思的吧。我常光顾金姐的蔬菜档。金姐力气很大,一大捆蔬菜轻轻松松就拎了起来。她一直在忙碌,总是不停地分拣。她的档口品种很多,时令蔬菜琳琅满目,我这个要一根那个抓一把,都挑花了眼,这时她会提醒我:“够了,先买这么多就行了。”
我一直生活、工作在雷州,雷城这一隅,我转过无数次。亲切的气息氤氲着,熟悉的重复,不烦,不躁。
转回家中,杨老师刚出版的长篇小说正好寄到。杨老师是多年前一次采风活动中认识的,慈祥谦逊,当年他曾谈起心底酝酿了部长篇,说一定要完成。看着采风队伍中年纪最大的瘦小的杨老师,我总觉得不大可能。望着眼前散发着书香的厚重小说,祝福杨老师,愿望实现了!
炸锅发出了清脆的提示音,香脆烤排骨可以出炉了,顷刻,香飘满屋。
我在雷城一隅,安宁且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