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31日,几个朋友因为路途远没有回家,于是到我家一起跨年。2024年元旦新年来临,大家高兴地喝新年茶,互相给好友发短信祝福,我的微信也收到了一些朋友发来的祝福。外甥给我发来了一条微信视频,他和工友在广东省东莞市小榄镇街头上的夜宵摊上跨年。
我刚看完外甥的祝福,一条微信便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一个叫阿圣的朋友,他和他妹妹从韩国首尔给我发来了祝福,并发来了他和妹妹在首尔跨年的视频:在首尔的街头,漫天纷飞的雪花夹着烟花,他们正兴高采烈地自拍。看着他们的视频,我才意识到我和阿圣已经5年没见过面了。这5年的时间里,他已从一名大学生走上了社会,如今他在韩国首尔跨年,外甥在小榄镇的街头跨年,我在贺州跨年,命运的齿轮已经把我们3人分成了3个不同层次的梯队,而这一切的差别,其实还是那道分水线。看着阿圣的视频,12年前的往事突然涌上了我的心头。
2008年3月,我从昭平县马江镇白梅村小学借调到昭平县委宣传部创城办工作,后来转到了昭平电视台。2011年12月31日那天,我没有回家,于是邀请白梅村一个学生到我租住的房子吃饭。我在马江镇工作时,他的父母过节时经常邀请我到他家吃饭,为了照顾他和回报他父母的恩情,于是我邀请学生出来一起过元旦。
那天晚上,学生来了,他还带来了一位同学。那个同学瘦瘦黑黑的,背着书包怯生生地跟在学生后面,他就是阿圣。学生告诉我,他和阿圣是好友,元旦只有一天假期,他们不回家,他怕阿圣一个人在学校孤单,于是就把阿圣一起带了出来。阿圣很拘谨,老实地坐在那里看电视,话不多说,吃饭的时候不好意思夹菜。我时不时给他夹菜、和他聊天,他才逐渐放松下来。在交谈中得知,他家在昭平古袍一个偏僻的山村,父亲身体有点残疾,年纪很大才娶到他母亲,养育了他和妹妹,在山里收入微薄,因此他们家生活过得很清苦。阿圣学习努力,成绩很好,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昭平中学。我的学生与他相比,家庭条件相对要好一些,学生的父亲是教师,母亲在农村开一间小卖部。
从那以后,阿圣周末经常跟学生出来,或许我这里给了他一种家的温暖,周末出来又可以改善伙食,渐渐地他和学生就成了我这里的常客。有一次,他家没有按时邮寄生活费,阿圣就委托学生向我借50元,他不敢亲自开口,说借半个月就还。我得知情况后,就告诉阿圣以后没有生活费就直接问我,不用拘谨。从那以后,他经常向我借生活费,有时候借50元,有时候借100元,借了又还,还了又借,如此反复,我已经记不清楚他借过多少次了。很多学生周末选择去网吧打游戏或到电影院看电影,但阿圣是个例外,周末他都会背着书包到我这里,写完作业就看一会儿电视,偶尔用我的电脑查学习资料。放假的时候,他会从老家给我带香菇、木耳、笋干、茶叶、花生等大包大包的土特产。
2013年,阿圣高考发挥失常,只考了一个普通专科,他选择了复读。我的学生连专科也没能考上,加入了南下打工的队伍。阿圣复读期间,周末还是经常到我出租屋。那时候外甥已上高一,周末也来我的出租屋,他和阿圣成了朋友,两人睡一张床。2014年,阿圣考上了苏州大学,这是一所211的大学。
阿圣读大学后和我仍然有联系,主要还是经常向我借生活费。他和外甥也有联系,寒暑假放假回家时,他都会到我这里和外甥聚一天,他给外甥讲苏州的名胜、上海的外滩等大城市的精彩世界,和我谈他大学的生活。这时候,阿圣已长成了一个帅小伙,一改过去小心谨慎的性格,在我面前侃侃而谈,或许,大学的磨炼和外面的世界给他增长了阅历。由于初中的基础差,2015年,外甥因成绩不好,没读完高中就偷偷南下广东打工了,气得我生气了好一阵子。
2015年7月,我调到了贺州市区上班,我感到很骄傲。我的父母是农民,我从梧州师专毕业后还了5年的债务,凭着多年的努力终于重新回到了这座城市。阿圣寒暑假都从贺州坐一天一夜绿皮火车去上海,然后转车到苏州。寒来暑往,他仍然到我在贺州租房的地方落脚,偶尔还停留两天,去贺州市区转转。
2018年,阿圣从苏州大学毕业后到上海吉祥航空公司上班,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只是在每年的元旦和春节收到他发来的祝福。每年过年他放假回家,可以免费乘坐公司的飞机从上海飞到梧州,然后坐大巴直接回古袍。坐上海到贺州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已成为他的一段记忆。
2019年,我在贺州市区按揭买了一套100平方米的住房,在贺州终于有了一个家,可惜阿圣再也没来过贺州。倒是他的妹妹经常来,他的妹妹阿玲在2019年直接从古袍中学考上了贺州高中。开始来我家的时候,阿玲也很拘谨,那时候父亲过来跟我住,他对阿玲很关爱,周末经常叫我去贺州高中接她。到吉祥航空公司上班后,阿圣逐渐还清了上大学时向我借的钱。阿玲是幸运的,因为有了哥哥这把保护伞,她不再为每月的生活费而发愁。
2021年,阿圣从吉祥航空公司离职到了上海陆家嘴的金融中心工作,在一家金融公司任职,这期间,我经常看他微信动态:他给家里翻新了房子；和朋友到泰国旅游；经常坐飞机到全国各地出差,那些当年他羡慕的名胜古迹,很多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2022年,阿圣的妹妹考上了上海海洋大学。此后,阿玲也没来过贺州,她周末和放假都到哥哥那里,两兄妹来回往返都从梧州坐飞机到上海。2023年国庆节期间,阿圣带着父母和妹妹从梧州坐飞机到长沙,圆了父母坐飞机和到韶山瞻仰伟人故居的心愿。
大学毕业后,阿圣和我联系的次数少了,但他对我有求必应。因为家庭变故,我的母亲和大哥先后患病去世,加上购房等因素,债务经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和阿圣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没钱的时候,试着给他发短信,一借就是三五千元,他看到短信后,都会把钱转过来。
2023年最后一天,我突然接到阿圣从首尔发来的跨年祝福,真是感慨万分。12年前,他还是一个瘦小怯生生的学生,经常为伙食费发愁。如今,他已成了上海陆家嘴金融中心的一名业务骨干,在这12年里,尽管他追梦的路上千辛万苦,但他不懈努力,一路砥砺前行,让知识在脑中发芽,让知识在心里开花,让知识在身上结果,已悄然完成了人生的华丽蜕变,从山村成功走到了上海。就连他的妹妹在他的影响下,也到了上海求学。而外甥还是像以前一样,辍学打工后经常不断换工作,在广东漂泊。
2023年的这个跨年,外甥和一群工友在小榄镇街头的宵夜摊,我和朋友在贺州的家里,阿圣和妹妹在韩国首尔的街头,我们三个人处在三个不同的地方,三个人境遇不同。从阿圣踏入苏州大学那天起就逐渐跟我拉开了距离,一个人的脚步迈出有多宽,世界就有多大,未来就能走多远。
在人生的大海中,我们虽然不能把握风的大小,却可以调整帆的方向,朝自己想要行驶的方向风雨兼程,千万不要在本该奋斗的年纪选择了安逸,只有度过那段艰苦的岁月,才会遇见未来那个最好的你,阿圣和阿玲这对兄妹俩,就是我看到的最好见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