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入冬,猝不及防的寒冷袭来。看着路边在萧瑟的寒风中颤抖着的树叶,看着街头穿着厚重衣服路过的行人,让我突然想起了逝去多年的奶奶,也想起了奶奶的烘笼。
烘笼,这个古老的物件早已消失在了城市化的今天。在如今的农村也算是罕见之物了,却永存在我的记忆中,只因它在我的童年时期给予了我太多寒冬里的温暖。
烘笼,也称火笼、火坛、烘篼、火提子,是一种古老的便携式取暖用具。南朝梁陈诗人阴铿诗中写道:“独眠虽已惯,秋来只自愁。火笼恒暖脚,行障镇床头”。
烘笼,它其实是一个碗状的大陶钵,上口有一个类似花篮提把的半弧形陶土把手,外面通常会烧制上一层土黄釉。它们或大或小,或精或粗,或巧或拙。有的烘笼在沿口上还勾勒了古典的黄釉方格花纹,让古朴的它更加古朴;有的会绘上抽象派的黄釉龙凤图案,记得,奶奶的烘笼就是这一款的。
每到冬天的早晨,奶奶会在烘笼里先放上厚厚的一层锯木灰,然后,做早饭的时候,把土灶里还没有燃尽的冒着火星的小木块儿放在锯木灰上。奶奶的这样一番操作,就可以让烘笼暖上一整天,抵御那数九的冰霜和寒冷。
每当爸爸下班回到家,奶奶一定会快速地挪动她那三寸金莲独有的小碎步递上她手上的烘笼去迎接。在递上烘笼的同时,会用她宽厚和温暖的手握住爸爸的手,心疼地用张家湖方言对爸爸说道:“儿唉,手冻得跟个冰铁样!”在我眼里不苟言笑的爸爸,那一刻的眼睛总是眯着笑,神情是做儿子在母爱里才独有的幸福。这个画面,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那么多年一直历历在目,犹如在耳。每每想起,这场景让我倍感温暖。
当然,这样的待遇对我和哥哥这两个孙辈来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有时候,等我们把手在烘笼上煨热,奶奶还会给我专门挑一个小小的红心苕,丢在烘笼的炭火里煨着,一般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煨熟,可馋猫似的我们哪里能淡定自如,从红苕放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做作业时脚下踩着取暖的烘笼时常会被按捺不住的我们提到桌子上不停地翻看,以至于红苕常常半生不熟就被我们瓜分了,但依然那么香甜软糯,这温暖的滋味至今让人回味!
“日暮半炉桴炭火,夜深一盏纱笼烛。”冬天里的烘笼,虽拙朴但暖意耐久;奶奶的烘笼,虽小但最温暖。在这一秒入冬的日子,让我想起了冬天里奶奶递给我们的烘笼。这也让我想到,这些年我遇到了很多很多的困难。小时候面对困难会哭,可四十一过,面对困难,我会笑,有时候,笑的时候会戛然而止,还在心里问自己:这么难,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偶尔还会掉几滴自我感动的眼泪,真的不知道这样是对还是错,到底好不好?又一想,管它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想,一定是奶奶的慈爱滋养了爸爸的乐观,爸爸的乐观影响了我一辈子逆境生存的“没心没肺”。就像那冬天里的烘笼,有烘笼呵护的日子,总是温暖的,总是储藏着延绵的亲情,它给予了我温暖的冬天,也让我去迎接美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