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最常吃的早餐就是油条和豆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再来一小碟老咸菜,这个早餐就打发了。各种的油炸食物里,要说油条怎么个好还不能一下子说清,油条要吃刚刚出锅的,嚼上去会“吱喳”有声,盖因为其脆,而里边又是松软的。有人喜欢一手持油条一手持筷子,把油条在豆浆里浸浸吃吃,再就一点点咸菜丝,这种吃法有点委屈油条,油条就是要吃那种口感。油条有特殊的香气,其实是明矾的味道,做油条离不开明矾,离开了明矾就不蓬松。一般来说,北方的油条要比南方的油条好一些,南方许多地方的油条只堪称之为油棍儿,既细且硬,拿在手里不像个东西,而这次去泉州,吃早餐的时候却看见了好油条,既粗且大,便不免一连吃了许多根,就豆腐脑,很香。一般来说,吃油条都要到早点摊子上去,在家里炸油条,不是没有,但很少,首先要支一口比较大的锅,还要放许多的油,很不方便。汪曾祺先生说他会用油条做一道菜,就是把吃剩下的油条切段,里边塞那么点馅子下锅再炸,炸好便吃,又脆又好。而这道菜实在是家常,几乎是人人都会做,只要肯做,但切成段的油条里最好塞鸡蛋和韭菜做的那种馅子。做这个馅子不能用素油,素油很难使馅子团在一起,最好用猪油炒鸡蛋,炒好了鸡蛋再把切好的韭菜拌进去,因为猪油的缘故,这样拌出来的馅子会抱成团,才好塞到油条里边去。一段一段的油条塞好馅子后还要在面糊里拖一下,面糊不能太稠,做这种面糊的时候要打颗鸡蛋在里边,拖了面糊的油条下锅炸才不至于把里边的馅子给炸出来,这个菜味道说不上太好,但也不错,吃的时候照例“吱喳”有声,很是热闹。有见喝皮蛋粥的,把油条切碎放在粥里,味道也不错。而如果喝那种白粥,把油条一小段一小段地放粥里完全泡软了,是另外一个味儿,也不能说错。
油条在中国,是极为普及的食品,一般都用来做早餐,中午饭和晚餐吃油条的就很少,但不是没有。油条之所以叫作油条,是因为它就是那么一条,既经油炸,便被称之为油条,这本不难理解,但在中国民间,有句接近骂人的话就是“老油条”,常见一个人骂另一个人:“你这个老油条!你这个老油条!”而如果细细地分析起来,谁也说不好“老油条”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一种解释是油条炸老了,又黑又硬,再一种解释呢——好像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另一种解释。而相对而言,既有老就有嫩,如果说老油条不好解释,而嫩油条这一说法就更站不住脚,有些中国话,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早上起来,我如果去跑步,便一定要吃油条,还一定要刚出锅的,在锅边守着,等它热腾腾地现炸出来,再要一碗豆腐脑或白粥,当然还要有一小碟咸菜丝,黑乎乎的那种,俗称“棺材板”。就这样的吃法,几乎天天如此,多少年下来,居然还没有吃腻。长时间不吃,还会想念,还会觉得不自在。
想念油条,这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