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我期盼着可以踩着雪橇、滑板,像电视上的运动员一样,在空中飞跃出完美的弧线,在雪山上纵横飞舞,翻转之间将一道道障碍跨越,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可以在赛场上奋力拼搏,站上最高领奖台……但我们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只能在电视机、手机前,为运动健儿们呐喊助威。
其实,冰雪运动离我并不遥远。在故乡,冬天天气寒冷后,雪花就会如期而至,纷纷扬扬,在天地间铺洒。一夜过后,打开窗帘,外面的世界如同冰雕玉砌一般,雪白而纯真。世界进入童话模式,人们在雪地里欢呼雀跃,迎接着冰雪世界的到来。
走,滑雪去,溜冰去,打木牛去。我们一帮穿着臃肿棉袄的少年,从家里拿上木板,越过雪地,在上面留下一串串或凌乱或整齐的脚印,将呐喊和欢笑泼洒在原野上。我们排着队,登上崎岖陡峭山路的最高处。坐在木板上,背后带上一个小伙伴儿,喊一声“发车”,两脚一蹬,两个人就哧溜一声朝着坡下划去。几十米的长坡,被我们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到了坡底后,往往是滑了个四脚朝天,翻滚着爬了起来,拍了拍厚厚的棉裤,捡起木板,继续往坡上爬……旁边排着队要滑雪的小伙伴儿们不乐意了,奔跑着来抢木板。最后,我们十来个人如长龙般哗啦啦滑了下来,笑声穿透了茫茫雪谷。
小伙伴儿登高是滑雪的高手,每次出门,他都偷偷拿着家里的一张牛皮。等轮到他滑时,他就将牛皮放在身下的木板上,再叫上三四个人跟在身后,然后滑动手里的木棍,带着大家冲向坡底。半天下来,其他人的裤子上都留下了一片雪水印,只有他的裤子上干干净净。寒冬的风吹红了我们稚嫩的脸蛋,我们把灿烂的笑容留给了冬天。
接下来就是溜冰。初冬时,河道上的冰只结了薄薄一层,如同一层白纱般,像是漂浮在水面上。凑近,可以看见河里的游鱼,有些小伙伴儿好奇,砸破薄冰去抓鱼,却只抓到冰冷的河水,找不到鱼的影子。这个时候,冬还不深,冰也不厚,我们还不敢去踩。等到“进九”后,天气正冷的时候,来到河边,冰已经冻了一拃长,连村里的老黄牛,都能在上面稳健地行走。我们赶紧溜起了冰,穿着母亲亲手做的千层底儿鞋,一次冲刺就能滑出十几米远,有一种飞翔的感觉。其他人听见了河坝里的笑声和尖叫声,都离家飞奔而来,在铺着厚被一般白茫茫的雪地里奔腾着,跟我们会合。很快,滑冰的队伍就壮大起来,小伙子们个个展现身姿,河道上花花绿绿的人影,像极了大城市里体育训练场上的运动员们。
乡村条件差,孩子们没办法穿上正规的冰鞋和装备,得不到教练们的指导和培养,却得到了大自然的眷顾,在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中慢慢接触着冰雪,感受着冰雪运动的快乐。有时,我们玩闹半日,口渴了,就抓起石头,用力砸开冰面,取出干净的冰块舔起来。冰块寒冷,我们也毫不在乎,反倒品尝出甘甜的味道。
冰面太过光滑,溜冰时难免摔跤,每个人都摔过无数次,每次摔倒都会引发其他人的哄笑。如果有谁摔疼了,爬不起来,我们也会赶紧围过去拉他一把,嘘寒问暖。疼过,哭过,却也更加皮实,更加坚强。歇一歇,爬起来,继续滑。在大自然里摸爬滚打的我们,早就练就了面对困难的坚韧。
打木牛也是我们很喜欢的冬日游戏,把木头削成对称的锥形,尖部放一个铁珠,一个木牛就做成了。然后制作一把小鞭子,把木牛缠起来,快速甩动鞭子,木牛就会变成旋转的陀螺,在冰面上悠然地转动。这种转动的感觉是神奇的,谁手里有了一个木牛,就会成为中心,大家央求着,让他借给自己玩一玩。
那个年头,不管是冰冻严寒还是大雪封门,都阻挡不了孩童们亲近自然的热情。我们没有华丽的服装,没有高档的设备,却在冰天雪地里享用着大自然赋予我们最纯净的喜悦。有些童心未泯的大人们,也会加入玩闹的行列,引发孩童们的追逐。如今的孩子们,一到冬天就包裹在暖气和羽绒服里,很少有机会在山野里摸爬滚打。我想,回归自然,是每个人的必修课,对孩子们更为紧迫。
每年都会有雪,每年都有孩子们长大。渐渐地,我们走向了远近不一的城市,从事着各自不同的工作,故乡的雪,很难再落到我们的肩头。但每次看到故乡人发的滑雪的视频,都感觉心里暖暖的。那些小小的滑雪的孩子们,不就像曾经的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