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高三时,班主任总是看着我发愁:“人家一读高三都清瘦了,你怎么越读脸越圆?到底有没有用心读书?”真是冤枉,我也是认真读了的,可架不住每天晚自习回到家中,那小煤炉上煨着一碗汤在等着我啊,喝完就睡,能不胖吗?
高三是辛苦的,尤其是贫困山区的高中,老师们的口头禅是“我们和城里孩子拼不了师资,拼不了教学设备,难不成我们还拼不了勤奋和努力吗?”于是,除了白天上课,我们每晚雷打不动地上自习到十点,就连周六周日也不例外。上完晚自习再披星戴月走半小时的路回到家中,我早就饥肠辘辘了。
还没进家门,只要听到我开门的声响,早就上床休息的奶奶便立即爬起来,张罗着给我盛汤了。煲汤的小瓦罐满身附着岁月的痕迹,一如奶奶那双舀汤的手,可它又是如此神奇,里面总是各种美味的汤:有时是软糯鲜滑的板栗炖鸡汤,有时是浓香酥烂的莲藕排骨汤,有时是爽口甘甜的鲫鱼萝卜丝汤……在那样的深夜,喝上一碗热乎乎的汤,真是暖身暖心。学习的疲乏、走夜路的艰辛瞬间一扫而空,一碗汤下肚,我似乎又有了无穷的力量,第二天又可以热血激昂地继续奋斗。奶奶看着我咕噜咕噜喝着汤,脸上总是洋溢着笑意,仿佛那碗汤是她喝的一般畅快。她常在我耳边念叨:“好好喝汤养好身体,身体好了才能好好读书,读书好了才能走出这山沟沟呢。外面有高楼大厦,还有一种灯,五颜六色的,不停地转,漂亮着呢。你是女娃,更要认真读书呢,农村的女娃,不读书就只能随便嫁人了。”
奶奶去过上海,她见过街市的繁华；见过鳞次栉比、风格迥异的建筑群；也见过都市女性的飒爽风姿。正因为见过,所以她不似一般农村的老太太那样重男轻女。她知道外面有一个不同于山里的世界,那里绚烂多姿,繁荣昌盛。她不知道那叫霓虹灯,可她记住了那灯的美,她期盼着我也能走进那份美里。于她而言,在学业上,她帮不上我任何忙,于是,她将自己的殷殷期盼煲在了那一碗碗浓汤里,她希望喝下汤的我,有力气去打败学业上遇到的所有难题。
而我也没有辜负那碗汤,如她所愿考上了大学,在有灯光秀的城市里生活、工作。我的女儿现在在这座城市念书,她的学业我帮不上任何的忙,学习始终是一件孤独的事情,她需要自己克服困难。于是,我也像当年的奶奶一样,开始给她煲汤:有时是软糯鲜滑的板栗炖鸡汤；有时是清热败火的玄参麦冬瘦肉汤；有时是浓香酥烂的莲藕排骨汤……我也像当年奶奶对我说的一样,对女儿念叨:“好好喝汤养好身体,身体好了才能好好读书,读书好了你才能去看更大的世界呢。”
我坚信会有更广阔的世界,任她驰骋。我也坚信,无论今后她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她总会想念现在妈妈给她煲的这一碗碗汤。正如,我现在对奶奶的那一碗碗汤,拳拳在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