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生活中最常见的鸟,人们首先想到的应该就是麻雀了。麻雀真是太普通了,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几乎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它灰不溜秋的,却性情活泼,好奇心强,整天在乡间的树上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叫;或者飞到农家院子里,在地面上跳来跳去寻找吃食。老家的人都叫它“跳儿”,不知是说它在地上总是跳跃着前行,还是“噪”的转音。虽然麻雀胆大喜欢亲近人,但警惕性很高,想要徒手抓住它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麻雀的名声并不好。记得小时候队里种谷子,一到秋天,金黄的谷穗都垂下了头,这是麻雀最快乐的时节,一群群麻雀在谷地里贪婪地啄食谷粒。那时人们自己都吃不饱,辛辛苦苦种的庄稼哪能这样让麻雀随随便便地抢吃?村民们不时在地里赶麻雀,呼赶一声,黑压压一群麻雀飞起逃离而去;可你刚一转身,它们又飞了回来,好像是在故意和你作对。人们在地里扎上个稻草人,还给“他”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吓唬麻雀,可也没多大效果,再笨的麻雀也不至于一次次被一个一动不动的假人吓住。
地里的庄稼要防止麻雀糟蹋,收回家的粮食更不能让麻雀偷吃。小时候,我常常负责看护即将入仓的粮食。夏秋季节,母亲常会在院子里晾晒收获回来的小麦、玉米、豆子等,每当这个时候,一群麻雀便藏在院子里的大树上,小眼睛一直滴溜溜地盯着地面,随时准备飞下来偷食几口,送到嘴边的食物它们怎肯错过?母亲让我坐在树荫下赶麻雀。对于母亲交给我的这个神圣使命,我不敢有丝毫懈怠,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与麻雀斗智斗勇!只要它们蠢蠢欲动,刚飞离树枝准备往下俯冲,我便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它们立即缩了回去;有时它们已经飞到地面,都张开了嘴巴,可看我飞冲过来,只好悻悻地逃离。那一群群麻雀又急又气。刚开始,它们根本不把我一个小孩子放在眼里,却没想到我竟然看管得这么严,根本不给它们丝毫下口的机会。有些麻雀只好飞去别家院子,但也有些大胆的麻雀,只要我和它的距离超过3米,它就要急切地啄食上几口。而等到粮食晾晒好了,母亲端着簸箕在一边簸去土和糠,拣去杂物,麻雀便心安理得地在下面啄食那些被吹落的干瘪颗粒,赶都赶不走,好像是家养的一般。
渐渐地长大了,我才知道其实麻雀对农业生产还是有功劳的,对于消灭农作物的害虫,它们可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它们吃的那点粮食和它们保护的粮食比起来真的微不足道。也正是因为这样,现在麻雀还成了我国的二级保护动物。
在我的记忆里,奶奶是最善待麻雀的。我家的后院,有一棵高大的枣树。每年秋季,那红艳欲滴的枣儿高悬枝头,引得路人都要驻足观望。每年都要经过几次“卸枣”才能卸完一树的枣子,但每年的最后一次“卸枣”奶奶总要让我们留一些枣子在树上。奶奶说,冬天,那些寒风中的麻雀无处觅食,给它们留几颗枣子过冬吧。
几年前,母亲溘然长逝,腿脚不便的父亲也被哥哥接到了城里,于是,老屋里的一切都被尘封了起来,一天天地荒芜。去年深秋时节,回了一趟老家,当我打开那扇已锈迹斑斑的铁皮家门,走进屋里,地面上已蒙上了一层灰尘,脚踩上去,都可以踩出清晰的脚印,屋子里唯一的声音就是梁上几只麻雀的叫声和它们扑棱棱地飞来飞去的响动。这个时候,它们是最自由快乐的了。
看到“主人”回来了,它们似乎更加欢快,飞前飞后,叽叽喳喳地向我问好。其实,它们已成了这里的主人了,而我,则成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