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段性完成了一堆重要工作,我感觉有些累。特别是前段时间,几个客户的交付工作到期,持续加班。偏巧妈妈右手意外摔伤,晚上不得不回家陪她。回家带着笔记本电脑,做完后期工作常常过了深夜12点。我躺到床上后,有时一个晚上妈妈要喊我两三次,搀扶她起床上厕所。有一个晚上,睡到半夜,我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于是掀被下床,穿过堂屋,走到妈妈床前,看见被子盖着妈妈的白头发,她正睡着呢。我才意识到,朦胧之中似乎听到她喊我要起床,其实没有,是潜意识和梦幻搅和在一起,大脑产生了错觉。
为了能听到妈妈的喊声,妈妈的房门是敞开的,我的房门也没关,中间隔着堂屋。堂屋地上堆放了一大堆刚挖回家不久的红薯,每到晚上,红薯堆里的什么虫子就不停地叫,在寂寥的夜里特别刺耳。刚开始感觉有趣,夜越深叫得越欢,渐渐就变得烦心。有那么几个晚上,我真想拿根棍子把那堆红薯扒开,将那些把夜晚的红薯堆当游乐场的活物找出来,告诉它们:你们的叫声搅了夜晚给我的宁静,你们应该找别的地方去嚷嚷。就在那晚,我酣然入睡了。猛然一下听到妈妈的叫唤,意识到她喊我了。我匆忙下床,趿拉着鞋跨入她房间。只见妈妈前所未有大发雷霆,说:“我用很大的声音喊你许久,尤其最后两次,几乎用尽了力气,为什么要装着听不见?既然回家晚上帮不到我的忙,又何必每晚回家呢?”她的背部实在是痒得难受,一只手已绑了吊带,确实没有办法解决。听她一顿气汹汹地数落,发现面对任何理直气壮的呵斥时,自己竟然没法解释半句。我只有默不作声,先用热毛巾帮她把背部来回擦一遍,然后左三下、右三下,用手来回挠数次,将痒痒打发掉。她怒气消了大半,说道:“可以了,可以了,赶快去睡觉吧!”
重新回到床上,我听到夜空中有飞机隐约飞过屋顶的声音。记得小时候,秋高气爽的日子,下霜前就是挖红薯的好日子。家家户户割薯藤,挥舞锄头,男女老幼齐心协力,畈上一片热闹景象。那时候,爸爸挖红薯,妈妈坐小板凳上处理红薯上的泥土。我常常抬头可以看到蓝天上的飞机,很远很小,嗡嗡地飞过。低头看到一些蟋蟀等虫子,与湿润新鲜的泥土一起翻挖出来,不停地逃跑。想这堂屋里的虫子,八成是它们了。这次,也许哥哥无意间把它们和红薯一起挑回来,堆在地上。它们把红薯堆当成了家。
妈妈已经酣然入睡。堂屋里紫红色的红薯一个个有拳头一般大,胖乎乎憨态可掬挤挨在一起。它们似乎刚刚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我。它们和乡下的妈妈相依为命了一辈子。也许,谁也离不开谁,包括那些不知名的虫子。让它们生活在红薯堆里,想叫就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