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占据我内心一片憧憬的地方,名叫黄石。
那时父亲在钢厂工作,每年春节,都会风尘仆仆地赶回湘西老家过年,给我讲起黄石的故事,讲起钢厂的故事,讲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告诉我,把废钢、废铁和各种合金熔化成铁水,然后通过浇铸,再锻造,就成了有用的钢材,有的钢材就可以制成阉猪刀、杀猪刀和菜刀。有一年,他还特地从钢厂带回两把不锈钢菜刀。那是全村唯一的不锈钢菜刀。
父亲在我心里的形象立马高大起来。读小学的时候,我是个孩子王,书包里偶尔藏着那把不锈钢菜刀,放学的时候,就拿菜刀砍树,一棵手腕粗的油茶树,只要左右一刀,即可砍断。菜刀锋利,刀刃不卷,同学们啧啧称奇。我告诉他们,钢铁是怎么炼成的,这菜刀是我父亲自己动手制作的。他们没有一人相信。他们说,我父亲又不是铁匠,光说大话。
离开学校后,父亲执意要我来钢厂工作。当时母亲和弟妹都迁往黄石定居。只有我一人,经常在长沙和广州跑,父亲生怕我发生意外。在父亲的要求下,那个冬天,我来到了黄石,住在磁湖北岸的钢厂家属楼。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沿湖漫步,只见湖水清澈见底,水光潋滟,风光旖旎。湖面雾气缭绕,远看像云雾,近观是雾气,雾罩仿佛从湖水里升腾起来的。雾气时而远去,时而漫卷而来,整个湖面仙气飘飘。只要多待一会,还能看见野鸭在水中悠然自得地游弋。岸边野生芦苇非常密集,几棵杨柳和樟树生长其中,为磁湖构筑一道天然的画屏。我立刻被磁湖风光深深地吸引了,它多像我学校门前的沅江啊。
从此我生活在磁湖畔。
渐渐发现,黄石所有的湖泊,成为这座矿冶之城的生命之湖,湖泊给了这座城市无限风光与发展力量。钢厂原来有袁家湖,张家湾原来有张家湖。每一个地方,均与湖泊相依为命。
有时候我遇到不开心的事,来湖边枯坐一会儿,观湖光山色;或者用小石块打水漂,看湖水荡漾。没过多久,心情变得舒畅起来。我想,湖有灵性,能排遣心中烦恼。
去年3月,我们启动“醉美黄石”采风,第一站来到美丽的仙岛湖。乘船游览仙岛湖时,我坐在船舷边,将手伸进干净透明的湖水里,顿时一股丝丝凉意传遍了神经末梢,让我心潮澎湃。这湛蓝的湖水是从天上来的,仿佛还夹带着白云的纯净与芬芳。之前,我来过很多次仙岛湖,可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呢。
一起参加采风的文友孟丽琼,在文章中写道,“轻轻掬起一捧湖水,舒爽的清凉,沁心的甘甜。任弱水三千,我只想取这一湖一瓢饮!”她写出了我的心声,写出了我的渴望。
不少市民熟知仙岛湖,惊叹于湖中千岛风光,却不知湖水养育了多少民众。实际上,仙岛湖的水成为湖北黄石、咸宁等地200多万人民的饮用水水源。
仙岛湖也叫王英水库,1971年建成,是湖北省水利直属水库,位于阳新、咸安、通山三县市交界处,系拦截长江南岸一级支流富河分支三溪河之王英河、蔡贤河而成,共287.7平方公里。上世纪90年代旅游大开发后,王英水库先后以千岛湖、仙岛湖的名称示众,其本名却逐渐淡出。
从这不难看出,仙岛湖当之无愧为生命之湖,它养育了我们200多万人民。
仙岛湖采风的那天晚上,我和彭书桃、肖令安、周国英、刘爱华、胡金华、张兰花等文友,一起外出散步,黑夜笼罩的仙岛湖景区,显得宁静而安详。来自钢厂的胡金华说:“莫看仙岛湖这么安静,其实它24小时不间断给阳新、大冶提供生命之水。”
的确,我们可以休息,但仙岛湖一刻都不能停止,它要将纯净的水源源不断地供给广大居民。
与仙岛湖不一样,磁湖位于城区,人文古迹众多。参加冶钢集团采风时,我们来到了磁湖澄月岛。
“到黄石必游磁湖,到磁湖必游澄月岛”。澄月岛位于磁湖中央,旁边有一大堤与杭州路和市中心相连,从大堤经过一小桥即可登上磁湖边上的澄月岛。与自然形成的鲇鱼墩岛不同的是,澄月岛是个人工岛。1988年4月由冶钢出资260万元修建的澄月岛,同年12月竣工,1989年初正式开放。这是国企冶钢送给黄石市民的一份厚礼。
鼎盛时期的钢厂,几乎占据了黄石城区的一半,十里钢城成为黄石人的骄傲。
我来到黄石第一个月,父亲带我看了两个地方,一处是二门的防空洞;另一处便是澄月岛。父亲说,他参加了修防空洞,全是义务劳动,无私奉献。他也参加了修澄月岛,那是为了回报市民对钢厂的支持。父亲说:“多么好看的澄月岛,你以后找个女朋友,一定要带她来这里看看。”父亲说这话时,满脸自豪。
我记住了父亲的话。可是我从没带女朋友去过澄月岛,也没有带老婆儿子游过澄月岛。在我的意识里,那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岛,小到完全可以忽略。
参加冶钢采风时,澄月岛给了我全新的认识,那是一代冶钢人奋斗史的一个缩影,那是磁湖风景名胜区一处值得市民怀念的人文景观。美丽的城中湖磁湖因为有了澄月岛而更加美不胜收。
我们在寻找历史印迹的时候,与来自武汉都市圈武鄂黄黄核心区的江华玲、王友燕、高志文等作家共同感悟城市发展,畅想磁湖未来,自然对澄月岛赞不绝口,认为磁湖有了睡美人、鲇鱼墩、澄月岛等景点,人文景观更加悠久灿烂。
离之不远的鲇鱼墩是黄石小有名气的景点。磁湖风景管理处印制的“鲇鱼墩”门券,在设计上突出了磁湖美丽风光和鲇鱼墩的迷人风貌。相传,宋代文人苏东坡谪居黄州。其弟苏辙乘船去黄州看望,因风浪所阻,遂入磁湖暂避。东坡闻讯赶来,苏氏兄弟畅游磁湖,见到“万顷湖泊一点山”的鲇鱼墩,遂系舟于此。
美丽的传说让磁湖披上一件神秘的面纱。
对于游客来说,吸引人的,不只是磁湖。
阳新境内的网湖,旅游人气指数一直很高。网上推荐指数为五星。我不知“五星”是按什么标准确认的,但是我觉得网湖生态环境的确越来越好了,黄石市网湖湿地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管理工作做得越来越细了。
那天,我们如期来到了网湖湿地,在参加网湖省级湿地自然保护区保护野生动物宣传月启动仪式的时候,阳光温暖地照在富水河畔,天空蔚蓝,只有天边出现一层薄纱般的云彩。我和马建安、胡丹、杨露、郑晓萍、朱金梅、沈燕、肖静等人坐在活动现场的最后面,看大雁一行一行地从天空飞过,前面系着红领巾的学生时而抬头望望天,时而又瞅瞅前面的主席台。他们与我一样,很享受这种冬季日光浴,一定比坐在室内更有趣。
我们参加启动仪式的时间很短。我事前与管理局领导沟通,不能因启动仪式耽搁大家采风,作家们参观的地方越多,他们写作会更加得心应手。所以启动式我们提前离开。
我们来到五爪嘴观鸟台,湖面还有一些雾气没有散尽,眺望远方,发现成群的候鸟在湖中聚集。通过观鸟台的望远镜,能清楚地看到天鹅等鸟类在湖中栖息,黑的与黑的在一起,白的与白的在一起,没有一只杂混,挺有仪式感。
下了观鸟台,我注意到了路边的一幢小屋,里面关着几只鸟。陪同我们采风参观的是管理局副局长陈国栋,他告诉我,那是“救护繁育站”,里面关着受伤的鸟,等鸟伤好了以后,他们会放归大自然。
原来,2020年,在湖北省林业局的支持下,网湖湿地自然保护区建成了湖北省首个自然保护地鸟类标准救护繁育站,为保护区开展鸟类救护工作提供了平台。
我和汪翔走近“救护繁育站”,发现铁丝网屋内关着四只鸟,两只大灰鹳在地上站着,两只大乌鸦精神抖擞地站在木棍上,它看到我的时候,竟然“啊、啊”地叫了两声。凭这叫声,我判断它是乌鸦。我去俄罗斯旅游的时候,这种乌鸦都是成群结队地在白桦林里飞,都齐声这样叫。
不管是什么鸟,这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管理局拥有一颗爱鸟护鸟的决心,他们不仅要保护好所有越冬的鸟,而且要救治每一只受伤的鸟。
走进网湖村,一位渔民告诉我,网湖是生命之湖,现在渔船都上岸了,不准捕鱼了。
他的话让我感喟不已。
来到网湖,我忽然觉得,在这个温暖的冬日,只要你虔诚走过草甸,草甸是你的,阳光也是你的。
从网湖回来后,我时常思索,黄石的生命之湖,就像这冬天的暖阳一样,比春天更缠绵,比夏天更空灵,比秋天更高远。她如同芦花随风舞动,每一个身姿,都是一幅唯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