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寒、孤寂、闲散,似是漫漫冬日的主基调。此时,最是需要与老友相聚,抱团、扎堆取暖,安放、抚慰心灵的。如此,这貌似扎心的寒冬季,便可化身走心的“老友季”,温暖、熨帖。
老友,自是有别于结识不久、知之尚浅的新友,必是要一起同过窗、扛过枪、共过事,哭过笑过、打过闹过,经过时间淘沥、打磨、包浆的真朋友、老相识。那聚起来,才有情怀、有味道。
闺蜜、哥们儿,似已模糊了性别,投缘、对味皆老友,是最宜冬日相聚一番的。闺蜜,相约一起购物、瑜伽、美容、喝茶、闲聊,闲逸、优雅,安静透着馨香;哥们儿,相邀一起登山、健身、打牌、涮锅、喝酒,自在、洒脱,豪放腾着热气。一帮老友,意趣相合、“臭味相投”,聚它个热火朝天、昏天黑地,自不在话下;今天散、明天聚,不分昼夜,不忍归去。
那日,曾一起摸爬滚打过的老同事们,相聚在一老友的四十五岁生日宴上。许久不见,格外亲。寒暄过后,很快便在推杯换盏之间,发酵生了真性情。耳语的、高歌的、拥抱的、流泪的、感慨的,大家如拆了包装的“套中人”,如只剩筋骨的“冬之树”,在老友面前,吐露心声。
老王,没完没了地诉说着发迹背后,不为人知的辛酸过往;老张,摘掉作家的“高帽”,捋了捋稀少的黑白头发,感喟长年清贫;老徐,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懊悔因忙于工作,疏于堂前尽孝,如今二老皆已不在;老李,端着茶水,不好意思地掏出胃药给大家看;老樊,没来,听闻此时已长眠地下,众人皆为叹惜……笑从傍晚至夜半,话题堆迭的漫长冬夜,收容起中年老友心底的柔软;走出门外,依旧裹紧衣领,四散向前。
冬日的干冷,令我愈发想念阔别二十年的那眼温泉。得闲,约老友前往。当年的老澡堂,依然还在,甚是欢喜。脱巴脱巴,我俩泡了进去,明显感觉发福的身体,瞬间提高了水位,在肩脖处一漾一漾。温泉,还是那个水温,还是那股硫磺味儿,似久别重逢的老友,不由猛地撩水在身,亲切如昨。赤诚相见的老友,静泡不语;相互搓背,一下、一下,如相处的那些年,舒坦、无他。
氤氲的水汽中,认出了村里的张二小。那个憨厚寡言、曾陪我度过异乡教书孤独岁月的小伙儿,如今也已时近中年。如此场合再见,尴尬又欣喜。他倏地凫水近前,与我并肩而泡,掐掐我胸前、腰腹的赘肉,以示亲昵。虽聊完当年事,便我言我、他言他,却仍格外开心。出得温泉,二小扯着去他家吃了午饭。二小、老友、我及串门的当年旧识,皆沉静在了那个暖暖的冬日午后。
猫冬时光里,悠闲的老人家,才算是真正的“老友”。村子里、街巷里,你看去,屋檐下、墙根处、广场上,三个一堆儿、五个一伙儿的老友,聚在一起打扑克、下象棋、玩骨牌、扯闲篇,一帮老小孩儿吵吵闹闹,互掐互怼,不亦乐乎。我的父亲也在其中,他会拿起挂在墙上的板胡,如对待老友一般,擦拭明亮;招呼相伴到老的老友凑前,拉上一段儿,唱上一段儿;或者操起鼓槌,与老友敲上一通,在“咚咚锵、咚咚锵”的老调式中,引来村里人扭上一段儿大秧歌……他们守着彼此,守着一草一木,相生相处,看时光静流。生活平平淡淡,日子舒舒展展。
冬仨月,元旦、春节、元宵,节日扎堆,正是老友欢聚之时。四散于天涯海角的老友们,都会被乡愁、亲情牵着、拽着,甚至是推着、搡着回到故乡。不管当年如何腻在一起不分离,如今他们相聚的时光只有冬季;不管在外混得好与不好,此时他们都只是乡亲、玩伴眼中的那个小刚、小明、黑妮、白小、二毛、三娃……一年聚一次,聚一次少一次,有人聚着聚着竟没了,不由更加珍视这一年一次的“老友季”。
年岁渐长,走着、走着,一直陪你的人,便是“老友”;平时各忙各的,有事一联系,开口只一句“没问题”的人,便是“老友”。天寒地冻,是时候约老友一聚了。老友,你在哪里?我已将“红泥小火炉”燃旺,“陈年小烧酒”备上,约个时间,能饮一杯无?你是否也在等我……
老友,时光不老,我们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