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衣白玉,蔬中一绝。”寒冬时节里,正是品尝冬笋的最佳时节。
相比于春笋的细嫩柔软、夏笋的清脆鲜甜,冬笋的确是稍逊一筹。不过,冬笋是以朴实、低调赢得人们的喜爱的。
剥开金黄的笋衣,质地紧凑的笋肉就袒露了出来。用菜刀切片,于轻飞曼舞中,码上案板,与腊肉一同入锅小炒,爽口而劲道。一口一口,慢慢咀嚼,能够品尝出一种来自岁月深处的醇厚。
还记得童年时,每至深冬寒月天,门前的那一丛丛毛竹就涌动着热情,冲开冻土的层层桎梏,一点点地撞开泥土,冒出半个羞涩的脑袋。竹林在冬天略显萧索,除了林间翩翩而立的竹子与苍翠墨绿的竹叶,就是林子里的一层层灰褐色的土堆,有时还能看到盘虬卧龙的竹根露在泥土外边,竹根细长而长满了根须,另一端正努力地扎进土层,蜿蜒着,延伸着。
上乘的冬笋,要数那种还未破土而出的笋。整个笋身都埋在泥土中,像土地一样敦实、朴素。因此,寻找和采挖它们并非易事。在林子里慢慢悠悠地摸索,甚至有时得花上大半天才能找寻到冬笋的踪迹。锄头轻铲,挖开硬邦邦的泥土,顺着竹根,上翻下找,颇为考验人的眼力与耐心。
母亲会在雨水霏霏的日子,顺着屋旁窄而幽静的小路前往竹林,然后掰几根冬笋回来。还未剥下笋衣的冬笋,像一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儿,略显笨重与憨厚。而当慢慢地剥下金黄的笋衣,那些白而紧致的笋肉,则缓缓地呈现于眼前。
将白嫩的冬笋,切成两半,放入沸水煮至十来分钟,捞出,焯水,切成细长的小丝儿,或者用手直接撕成长条。不论是凉拌冬笋,还是冬笋炒肉,都是不错之选。等饭菜上桌,就着米饭,伴着冬笋,一口一口,准能吃出一个滋味悠长。冬味可亲,笋香肉香一同飘摇在了空气中,这全有赖于季节的恩赐。
农村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对于脚下的土地,无时无刻不保持着一种虔敬与感激。记得母亲常对我说:“冬天的寒冷,并不全坏,它会磨炼我们的意志。看到那些在苦寒中钻出地面的冬笋没,它们是最有耐受力的,风雪中生长,挺立,渐渐地变成一棵棵枝繁叶茂的竹子。”
某一天,我与故乡远了。
那是在我高考假期后的八月末,我拎着重重的行李,踏上了去往北方念书的列车。没想到定居故乡多年的我,这一走,仿佛就是转身。从我念书至毕业,再到求职与工作,都是在北方小城里兜兜转转。
北方的天气,有着与南方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既明媚得可亲,又带着骨感。春夏的舒缓,秋冬的寒意深深,让你不得不很快地切换自己的适应能力。
在那些背井离乡的日子,自己似乎也渐渐习惯了北方的粗茶淡饭,小米粥,软煎饼,清水豆腐与油条,还有白白胖胖的馍馍……
我忽然发现,当年母亲说的那小小的冬笋从冒尖儿的一丁点儿蜕变成了参天茂竹,仿佛就是现在的自己。
然而离家多年,住在城里,每至冬天,就不免深深想念故乡与冬笋了。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