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写时光

20世纪80年代，没有电脑，也没有打印机、复印机。我读初中、高中的时候，学生们的学习资料包括试卷，都是手工刻写油印出来的，钢板、铁笔、蜡纸，还有油印机，是手工刻写必不可缺的工具和材料。

油印资料、试卷，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工作是刻蜡纸。蜡纸的材质是一种特殊的纸，纸面上有一层薄薄的蜡。这种纸由专门的工厂生产。蜡纸非常薄软，韧性很好，大小一般都是8开，纸上印有一行行浅黑色方格用于排版布局。

刻写时取出纸筒里的蜡纸，平铺在钢板上。钢板也不是我们常见的建材市场上的普通钢板，是专用于刻写的特制钢板，长约35厘米、宽8厘米、厚约1厘米，平面有斜纹或直纹，平嵌在一块比钢板长宽都要大出许多的特制硬木板上。钢板上的斜纹和直纹各有用途，刻行书用斜纹，刻仿宋体用直纹。刻写人用铁笔在平铺在钢板上的蜡纸上刻写文字或图画，铁笔的笔尖是一根钢针，笔杆是木质或塑料材质。刻写时必须握紧铁笔，掌握好力度在蜡纸上刻写。刻写的力度很重要，用力过轻，蜡纸上的蜡只被铁笔轻轻划过，油印出来的字迹会模糊不清；用力过重会将蜡纸戳穿，油印时漏墨，甚至整张蜡纸被报废。所以刻写蜡纸是一项非常辛苦，也特别考验刻写人细心、耐心和毅力的工作。它要求刻写人既要把字写工整漂亮，又不能用力过轻或过重。刻写蜡纸，凭的是刻写人的经验、技术和对力度的熟练把控。

我读初高中时，学校的老师基本个个都是刻蜡纸的高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不会刻蜡纸的老师不算是好老师。”但就算是高手，刻一份完整的试卷蜡纸也得一两个小时。

老师们刻蜡纸利用的都是晚上或课余时间。试卷涉及保密，没有学生参与。而学习资料之类，老师就会让课代表或字写得好的学生来帮忙刻写。我那时是语文课代表，就曾在语文老师的指导下刻写过多次语文学习资料。第一次刻写，老师让我照着蜡纸上的格子刻下去就可以了。我对铁笔的力度掌握不好，刻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向老师请教并慢慢摸索，才稍微摸出了点门道。由于自己的字写得不好，就顺着钢板的纹路刻，这样刻出来的字才是方方正正的。有时候刻错了字，用笔杆把刻错的字抹一抹，把刻起来的蜡抹回原处，使刻错的字模糊起来，然后把火柴划着，把没烧尽的带着火星的火柴头靠近错字的位置把蜡烤化，等风干了再重新刻上正确的字就可以了。

刻蜡纸最怕的是夏天和冬天，那时候没有空调，也不能用电扇，电扇会把蜡纸吹起来。夏日挥汗如雨，要时时提防着汗滴落到蜡纸上，有的老师就在头上裹一条毛巾，两手肘也用毛巾缠绕着。冬天冷时冻得手握不住铁笔，得在身边放一盆火，烤一会儿刻一会儿。每到期中期末考试前，学校的钢板不够用，都是有的老师加班加点先刻，刻完赶紧把钢板给其他的老师再刻。

刻在蜡纸上的字或图呈白色。刻写好的蜡纸，要拿到油印机上去油印。油印机是手推的单滚筒机子。这种油印机设计比较简单，它由两个长形方框组成，两个长形方框的一头连着转动轴，上面的方框是内空的，里面固定放置油印时专用的薄薄的石棉网。油印时将刻好字的蜡纸平铺在石棉网上，然后拿起油印机配备的专用活动滚筒，用油刷沾满油墨，在滚筒上刷满油墨，然后将刷满油墨的滚筒放在平铺的刻好字的蜡纸上来回滚动，直到将滚筒上的油墨在刻好字的蜡纸上把油墨滚满滚均匀。接着在铺了蜡纸的石棉网下方的底座方框上放好用来油印的空白纸张，这样就可以开始油印了。

这种油印机，操作简单，一般一个人都可以操作。待一切准备就绪，左手按在油印机上方框的边缘，右手握滚筒手柄，将上满油墨的滚筒放在之前铺平并铺满油墨的刻字的蜡纸上，让滚筒从面前的边沿往前滚动到蜡纸尾端，如果蜡纸上的油墨上得均匀，一般滚筒只在蜡纸上滚一遍，下面的空白纸上便油印出刻写好的一行行字或图来。

钢板、铁笔和蜡纸，是那个年代许多学校、单位和企业必备。有的单位没有油印机，就想办法把蜡纸固定在一样大小的纸张上，纸张上有个带边框的压板，把油墨刷子从下到上刷几下，油墨的黏性就把蜡纸与压板粘在了一起，再摁在空白纸上油印。

进入新世纪，电脑普及。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鼠标轻轻一点，想要的资料立马就印好了。钢板、铁笔和蜡纸对于00后、90后甚至80后来说都已经是陌生了，唯有那个时代过来的人还能在记忆中闻到那特殊的石蜡和油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