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下午,我去花市买了一束橙色的扶郎花往家走,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声音响起:“妈妈,我也想要花!”她一脸期待地看着妈妈。
女人声音不耐烦地回应孩子:“要什么花!”她的手正在将废旧纸盒一个个铺平,整齐地垒成一摞。
她们的“家”是一个用防雨绸临时搭建的棚子,斑驳的白色木板上写着三个黑色的大字:收废品。棚子后面满满的都是收来的各种废品,女人粗糙的手沾满了各种污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肤色。她眉头紧紧锁着,在生活不易面前,什么都是多余的,花更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小女孩抬头看着我手里的扶郎花,清澈的眼睛里全是羡慕。
她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在她们“家”的旁边就是一所双语幼儿园。偌大的操场上,有供小朋友玩耍游戏的滑梯玩具,墙壁上全是各种卡通人物的涂鸦。
音乐响起,幼儿园的小朋友会在老师的带领下跳操,小女孩看着里面跟她同龄的孩子蹦蹦跳跳,也是一脸的羡慕。她应该也想进去跟那些小朋友一起嬉戏玩耍。
我蹲下身子,从花束里抽出了几支递给她:“送给你的!”
小女孩开心地接过,那笑容在阳光下比手中的花朵更加的绚烂。
她兴奋地跑回“家”对妈妈说道:“这是阿姨送给我的!”仿佛举着这世间最美好的绚烂。
那仿佛不是几枝花,而是整个春天。
她找来一个废旧的玻璃饮料瓶子,从水桶里装了水进去,小心翼翼地把那几枝花插了进去,一脸幸福的表情看着瓶子里的花。
那有些脏的小脸,却有一双无比明亮清澈的眼睛,让我觉得那个午后如此明媚。
生活,可能会压弯成年人的脊梁,但在孩子的眼里,美好就是这么的简单而明媚,几枝花足以让她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之后的日子,我每周买了花,走到那个防雨棚外,都会放下几支再走。
有时候,小女孩的声音会脆生生地从身后响起来:“谢谢阿姨!”我便冲她笑笑挥挥手。
快到春天的时候,我路过那里,小女孩远远就看到我,她跑回“家”拿出一张纸壳,递给我。
那是一张铺平了的烟盒纸,白色的一面用水彩笔画了好多花,她笑着对我说:“送给你!”她的一颗门牙已经掉了。
可能怕我嫌弃她的礼物,又补充道:“画了好几张,这张画得最好。”
我也收到了她送我的花,对她说:“谢谢你哦!”
我接受了她的礼物,她很开心。
我们因为彼此的馈赠都变得非常开心。我将那天买的矮牵牛种子,分了一半给她。那个品种叫星空,开花之后,紫色的花上面有白色的点,就仿若星空一般,是我一个很爱种花的朋友推荐给我的,好看又耐养。我看到花市有卖种子的就买了一包。
小女孩问我,可不可以跟她一起种这些花,于是,我们就在幼儿园围栏外的松树旁,挖了土将这些种子种下。她小小的手轻轻按实了土,问我:“阿姨,能长出紫色的花吗?”
我点头:“紫色的还有白点的!”我拿着她给我的矿泉水瓶浇了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种。
小女孩充满期待地跟我说:“我会好好照顾它们,每天来浇水的,好希望快点开花。”
那之后,我去了外地一段时间,一直到立夏才回来。再走到幼儿园前的那条小路,我才发现小女孩和妈妈的废品站已经被取缔,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电线杆。
一切好像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防雨棚外那张有些脏却灿烂的小笑脸。
电线杆子比较矮的位置上,有很多用紫色水彩笔画的花的图案。而松树下,我与女孩一起种的矮牵牛已经长出了花蕊,只可惜她没有看到它们开花。
但我想,那些曾经插在饮料瓶里的花,一定也会明媚她一段童年的时光。也许有一天,她长大了,心情低落时候会去买一束花,又或者自己会种许多花花草草。
出身,境遇,是每个人不能选择的,但是,小确幸却是每个人都可以去追寻的小美好。
即使被生活重压,逆境,也要去找寻我们每个人生命中那“一枝花”的美好。
我将女孩送我的画夹在笔记本里,那双记忆里的清澈眼眸,总让人觉得无比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