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甜酒香始终飘荡在我的记忆里。母亲酿的甜酒香甜美味、清澈透亮,百吃不厌。
过年过节前几天,村子里炊烟袅袅,忙碌而热闹,几乎家家户户都要酿甜酒。不管生活多拮据,母亲都要酿一坛甜酒。
母亲酿甜酒的过程充满乐趣,我绝对不会缺席。将糯米洗干净,用清水浸泡一夜,泡软后滤干倒进木甑子,用筷子插几个气孔,用旺火开始蒸。
母亲说,蒸的火候很重要,火候不够,出的酒水就少。蒸煮时间长了,酒水不清亮,得恰到好处。
不一会儿,甑子开始冒热气,屋子里一片氤氲。再过几分钟,便闻到糯米饭的清香。母亲揭开甑子盖,“呼呼——”吹两下,听听响声说:“可以了。”
母亲把蒸好的糯米饭倒在簸箕里,这时,母亲趁热把糯米饭揉成团,给我们一人一个,糯米团软糯香甜,吃完了我们还要舔舔嘴角。
母亲将糯米饭摊开,不断搅拌,撒上一些冷水,凉得差不多时,把甜酒曲撒在上面拌匀,装进坛子里整平,再撒上一层甜酒曲,然后中间挖一个小洞,盖上盖子,用棉絮捂严。
糯米饭开始发酵。母亲每天都会细致观察,摸摸坛子温度,闻一闻味道。我们等得急不可耐,每天在母亲身后转,等啊等,盼啊盼,终于有香味飘出来了。香味一天比一天浓,甜酒终于酿好了。
母亲小心地将坛子抱出来,浓浓的甜酒香扑鼻而来,我迫不及待伸出手指,蘸一下甜酒水放进嘴里,醉人的香甜瞬间在口腔里化开。
“好甜呀!”我舔着手指,还想再吃。“甜酒不能空腹吃,吃多了是要醉的。”母亲看着我的馋样,脸上露出欣慰而满足的笑容。
家家户户的甜酒都酿好了,村庄被甜酒的醇香浸润着。
清晨,母亲早早起床煮甜酒汤圆。糯米小汤圆上下翻滚,晶莹剔透,放入甜酒一起煮熟,再放点红糖,光闻着就让人垂涎。我们被香气熏得睡意全无,跳下床直奔厨房。
“吃甜酒汤圆啰!”甜酒汤圆香气四溢。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埋头吃起来,甜酒香甜,汤圆软糯爽滑,酒香与糯米香完美融合,甜而不腻,“咕嘟、咕嘟”便下了肚,吃完一碗还恋恋不舍把碗底舔干净。
家里来了亲朋好友,主人必定要煮一碗甜酒,打入鸡蛋做成荷包蛋热情款待。生了小孩坐月子,也要请客人吃甜酒蛋。大家聊着家庭琐事,诉说着久别的思念,像甜酒一样滚烫的亲情、友情随着缕缕香气升腾、蔓延。
有一天,天气热得要命,母亲还没回家,我实在抵挡不住甜酒的诱惑,偷偷打开母亲藏甜酒坛的柜子,先舀了两勺喝下,不解渴,我又舀了两勺,但越喝越想喝,一勺接一勺继续喝,香甜清凉。
不曾想,半个钟头后,酒劲发作了,我满脸通红,浑身无力,晕乎乎地倒在椅子上睡着了。母亲回家见到醉酒的我,哭笑不得。
无论生活多么贫瘠,只要家人在一起,有甜酒共饮,日子就是甜蜜温暖的。母亲酿的甜酒一直飘逸在记忆里,一年又一年。
如今,母亲已年逾八旬,身体大不如前,但是隔段时间,她就会酿上一坛甜酒,打电话催我们回去,她知道那是我们的最爱。那味道依旧甘甜香醇,蕴藏着浓浓的乡情和母爱,无论岁月怎样流逝也永不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