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只落雨,温湿的唇在人间轻吻着。因不缺水,庄稼依然是好庄稼。南飞的鸟儿,能留下的肯定会多多留下来,不会再像老家亲人身边的儿女。
冬季只落雨,我能清晰地看到那块山石,看到摸藤溜下山石的父亲。也能看清楚老树下弯成冬枝的母亲。能看清楚家门口有猪,柴垛旁几只刚下的狗仔,正在大狗身下吸吮。
冬季只落雨,山林里水会依然流淌。闻水声我能知道家已不远。知道母亲能轻易找到埋萝卜的地,不会跌进雪掩的枯井。知道母亲能轻易洗掉萝卜上的泥,好为一年一归的儿女包顿饺子。生活的面庞也不会再皴裂下去,一家人思念的垢沙年底都会涤去。
冬季只落雨,我能清晰地看到,年的最底部有一片瑟瑟等待的草木,伴着亲人瘦弯的躯体紧偎大地一隅,看清许多疼痛中的朽老。
直至如今,冬季若只落雨,也并不是全没了意义。至少,年底归家,我能清楚地找到那片坟地,那处卑微的隆起不至于被大雪藏匿。
可是——
北方的家乡,冬季一定是有雪的,就好比头发终究是要白的。
一个一个,身影远离。一丝一丝,炊烟在冷里抽尽。故土,在深雪里蜷缩成冷硬的心结。
日夜风雪……梦里风雪……老家,可否在手心攥紧?生怕也如我,成了一片刮飞的愁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