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累了,一片一片地飘落,小草乏了,一株一株地干枯,时光流逝,是没有谁能阻挡得了的。在彤云之下穿行,让人忽然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茫然。
在小镇,我自信地认为街上的店铺、过往的行人以及临街的土特产,都是我熟悉的。可能是心血来潮吧,我忽然想更换一下回家的路线,于是挑了条不常走的小路。挑这条路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从直线距离看,离家要近一些。
那是一条有些陈旧的街道,房子似乎都布满了灰尘。走着走着,眼前明亮了起来,抬头打量,这才发现是一户人家院子里的一株银杏树探出了桎梏它的围墙。那一树通透的金黄,自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怪不得天空和街道都亮了许多。不过树是人家院子里的树,我顶多只能隔墙望望罢了,只是依然觉得,就是这么一棵树,让那户人家显得有些特别。继续向街道的深处走,我竟意外地发现路的两旁都栽有银杏,在房子与房子之间,这特别的植物似乎掏空了街道里多余的一切,逼仄的街道也敞亮了起来。置身其中的我,有恍惚进入梦幻之境的感觉。我没想到,小镇居然还有这么美妙的所在。
黄叶在飘,有些像雪片,我似乎也在飘,这种飘与早年想飞的感觉是不能同日而语的,有点像醉酒时的那种身不由己。这时候,如果有一位裙裾飘飘的妙龄女子踩着轻盈的步子而来,那无疑是最完美的画面了。我很快回过头来质问自己为何有这种不安分的想法,但我同时也发现,有些时候,人就是拗不过自己的。
银杏,这形体优美的树木,有着苍劲的体魄,其性格不可谓不独特,其风骨不可谓不清奇,这是我将它与诸多的树木进行比较后得出的结论。“文杏栽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做人间雨”,这只不过是人家的感悟,我还没有找到共鸣点。宋代大诗词家苏东坡面对银杏,显得有点乱了方寸,信口开河道:“四壁峰山,满目清秀如画。一树擎天,圈圈点点文章。”此刻的我,没有斯文,只有着平时所没有的神思飘飘的不安分。
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慢慢欣赏这确实难得一见的景致,至少在我生活的小镇,如此规模的银杏,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让我疑心自己以前在这小镇是不是遁入地缝了。我终于明白过来,这长着银杏的老街我以前分明来过,只不过是时间没有赶上趟罢了,那时,银杏和其他树木一样旺盛,一样郁郁葱葱,看不出它们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同一个事物,也只有在特定的时期,才能表现出它不同凡响的一面,人不也一样吗? 此刻的银杏,不仅点亮了一条不起眼的街道,更点亮了我近乎荒芜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