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向地坛的东门,那里有一处绿茵。前几年修地下设施,顺便把地面都绿化了。种植的树很多,柳树、槭树、柏树、杨树等等,其中银杏树不少。春天,走过那里,地上绿茵茵的,眼前柔绿柔绿的,非常养眼。到了春夏之交,地上的月季开放,红的、黄的,一大片,色彩非常丰富。我就常常忘记了银杏树。一过秋天,秋风一吹,银杏树叶儿黄了,期期然进入我的视野。
在华北,水比较缺,银杏树长得慢,又贵,一般人不愿意种。而在地坛这侧,可着劲儿种了很多棵银杏树。平时瘦瘦细细的,没有多少枝叶可以撑出很多阴凉。不受待见,想来也是正常。
不知不觉,几年过后,银杏树长高了,枝叶茂盛起来,在人行道上搭出遮阴空间。夏天,我和同事午间散步,走过这里,受到它们的恩惠。对它们有了好感。
秋天到了,银杏树越发美艳起来。
银杏树叶儿不是一起变黄的。虽然树们就在不远的一处,但是叶黄却是有先后的。
有的银杏树叶还都是绿的,有的叶子边缘已经发黄,还有的银杏树干脆一整棵树叶儿都黄了。
秋天只给了我们一个月时间欣赏银杏。我想起去年,也许上上年,到了银杏树叶黄得发疯的时节,地下铺了一层层黄叶,天空湛蓝,阳光明丽。树下一堆人在拍照。女人们,三三两两,专门穿了色彩反差的华服,脸蛋上抹了粉,在此留影。还有赶时髦的人,竖了一根铁杆,上端夹了手机,进行直播。此情此景,把过往的人都点燃了,大家忍不住都向这边张望。
今天我走进银杏树林,今年银杏树盛大的情况还没有发生,一切还在有序过渡。我得以从容安静地从树中间的过道,慢慢走过。
我又想起小区的银杏树来。
我所住的小区,规模中等,管理者种了很多银杏树,其中不少雌树。平时银杏树冠不大,不太遮光,不影响人们行走。只是秋天一到,它们叶子还没有黄透,跟随了季节,开始落果。风一吹,小小的银杏树果啪啪一个劲儿落。这宝贵的中药材,在城市里毫无用处,没有人去收拾。于是,当汽车碾过,一地银杏果变成齑粉状,发出一股股异样的味道,像是在无声地抗争。
地坛这边的银杏树林,雌树比较少,印象中落果不多。而且,它们长在土地上,即使落果,也不会有汽车无情碾过,可以安安稳稳地和大地拥抱。
我走在秋天中午的时刻,阳光偏热,微风轻扬。银杏树们开始由绿发黄。愿意看黄叶的,可以找到发黄的银杏树。愿意看绿叶的,可以找到叶绿的银杏树。愿意看开始微微发黄的树叶,也好找。
我无所谓,一切遵从季节和自然,移步换景。到了冬天,一场雪过后,或者一场大风过后,银杏树一水儿光秃秃的,迎接刺目的太阳和寒冷的风。那发了一树枝的春天的蓓蕾呢?那满树小巧的夏天的“扇子”呢?那金黄色苍茫庄重的秋叶呢?仿佛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它们躲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季节在轮回,银杏在换装。只是,我的心情,总是不能这样干净彻底地“换装”。这些年银杏树的风景叠加在我的脑海里,它的活泼、生动、机敏、美丽,还有它度过亿万年的风霜,依然孩子般出现在我面前的容颜,让我无法把这些画面拂去。
我得承认,我是喜爱银杏的。
银杏叶儿黄,美到极致。银杏树叶儿落,我有点惶然。既希望它早点黄透,又希望它晚点凋落。这自然不过是一厢情愿。它不留遗憾地写意年份就是好的。毕竟,明年春日,银杏树叶儿又会笑盈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