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地,满是狗尾草。狗尾草,也叫莠草。
在春天,萌了芽;在夏天,肆意生长;在秋天,泛了黄;在冬天,被风吹折。它总要遵从天道,顺乎自然生,又顺乎自然死。据史料记载,新中国成立前,有饥民曾经采集狗尾草籽,将它磨成面,做成馍吃。其实,狗尾草不仅能充当食物救荒,而且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狗尾草的全草、花穗、根和种子均可入药。
记得6岁时,故乡的村庄里,只有红墙绿瓦和满地野草,还有巷口一棵高大的银杏树。老人们并不会相约去那个地方,却总是稀里糊涂地聚在那里,好像他们本就属于那儿。姥姥常坐在那个地方,用狗尾草编戒指。
狗尾草编的草戒指,像是一首抒情的短诗。
姥姥总会摘路边的几株狗尾草,又招呼我们过去,我们以为是要见到宝藏,实际上,就是宝藏。我们蹲在姥姥的周围,她像是在变魔法,将一根根狗尾草编织成看似生命力旺盛的“兔子”。
这些,是她在人生的消磨中学会的,但同时,她也悄悄地把我们的乡愁编织进去了,扎根泥土的乡愁。
狗尾草一年又一年地生长、迭代。人们总想换个地方,长长见识。狗尾草不行,它待在这,便一生都留在了这里。
在历史中,人们太渺小,想要拿上一把锄头,砍断一片杂草,虽然我们知道以往一直有人在做这事,只是低头继续做,因为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能让一棵树长得高大的地方,自然也能让人变得有活力。我记得那个地方,随即,独属于我的寂静便到来了。
关于狗尾草的事情,在多数人心里,早就结束了。
住在房子里的人,都被风吹旧了。
一群老人居住在那里,他们会谈论什么呢?是在谈论年轻时的热血往事,谈论年老时对生命自发的感悟?他们要谈的是人的道理,还是大自然的道理?仿佛都会有。
人们要花很长时间去接受一个人的离去。
前些年姥姥悄悄地离开了,那些天她一句话也没说。在我的印象中,她如仙女一般,平时我们谈论生命,她总是带着些许排斥,当中又有不服的口气,我们耐心听她讲话,心里想着,还是个怪可爱的老顽童。
如今,狗尾草在村庄里不常见了,也再找不到原来那棵树下的那群人了。但细嗅,我总是能闻到她们依然存在的气息,带我走出村庄,寻找下一片有光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