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搬来住时,已是初冬时节。楼下院子里,一棵陌生的树,正开着淡黄色的小花,似乎在欢迎我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清香,沁人肺腑。问询左邻右舍,才知道它叫作枇杷树。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枇杷树。虽然很陌生,但它的名字和果实,却早已很熟。妻每天要去菜市场买菜,有时会在路边的水果摊上,给小女儿捎回来一些应时的水果,这当中就有枇杷果。黄澄澄的皮,核大味酸。记得小女儿吃它时,每每酸得直流口水,围兜上湿漉漉的。想到小女儿吃枇杷果时的可怜模样,我嘴里的唾液便也悄悄地多了起来。
又想起气管炎发作时经常服用的一种名叫“枇杷止咳露”的镇咳药,就是用这枇杷叶制成的。每当咳嗽不止时,我就像喝饮料一般猛饮它一气。味微甜,有一种清凉润喉的感觉。
在我的印象中,这枇杷果好像是来自南方的果品,想来这枇杷树理当生长在温暖的南方了。如今是谁将它引种到这院子里来的呢?是为了看它四季常绿、终年不落的宽大的叶吗?它的叶一点也不秀美,毛毛糙糙的,缺少光泽。是为了观赏它的淡黄色的花吗?它的花形花色,都与梅花极相似,只是梅花是先开花,后生叶,而它的花却终日被宽大的叶片严严实实地遮掩着,一点也不显眼。还是为了想尝它味酸的果呢?尽管眼前的这株枇杷树正生机盎然地长着,而且开着满树的花朵,抛开“桔逾淮北则为枳”的古训不谈,仅凭这西风渐紧,北风渐起,霜雪渐至,叫我怎能相信、怎敢奢望它还能结出那解馋的枇杷酸果呢?
而邻居们的回答却是肯定的:“会结果的,都已经结了好几年了。看这一树的花朵,就知道明年还是个大年呢。”
此后没事时,我就倚在楼前的栏杆边,守望着这株枇杷树。看它的花期静静地开过,将信将疑地等待它的果实慢慢地孕育。枇杷花从十一月一直开至翌年二月,这漫长的花期,经历的却是一年里最寒冷的时节,数九严寒,还有雪压霜欺。这期间有菊花、梅花匆忙地开过。菊花将硕大的花盘,高高地托举过头顶,却无奈“蕊寒香冷,蜂蝶难来”,最终只落得个“枝头抱香死”了。梅花虽然“香如故”,却也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而这枇杷花却开得如火如荼,自在潇洒。记得在一个雪后的中午,雪正在融化着。我裹着大衣,缩着脖子,从枇杷树下急急走过,忽然听见有“嗡嗡”的蜂鸣声。莫非有蜜蜂?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和判断。然而当我抬头望时,不禁惊呆了,树上正有几只土蜂围着枇杷花采蜜传粉呢!它真的要结出果实呢!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深深印记在脑海里,至今不能忘怀。
等到繁花落尽,枝头果然有青青的枇杷果历历在目,粒粒可数。随着时间的推移,枇杷果一日日渐大渐黄。至五月初夏,早就等不耐烦的邻家孩童,急忙爬上树去,用竹竿打落最先熟透了的一批枇杷果。随后我也尝到了枇杷果的滋味,和我以前尝过的枇杷果一样的味道。
我终于对眼前的这株枇杷树肃然起敬了。能在严寒的冬季里开花,已属不易,其声名足可与梅菊相媲美;经冬历夏,还能孕出甜美的果实,这更是一个奇迹。然而,这不仅仅是一个奇迹,更应该是一份圆满,一份完美了。
人间完美属枇杷。我深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