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爱莲说》,见“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之说,曾为藕打抱不平,疑惑怎么不是“爱藕说”?查阅字典方知,莲是浅水中多年生草本植物,其花开在水上部分叫莲花,其种子叫莲子,用来吃的地下茎部分叫莲藕。
我的家乡山东是管莲叫“藕”的,其藕叶、藕花等,皆以藕字领头,而且自古就是这么称呼的。这在宋代李清照的“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的词句可见。且不仅山东以莲曰藕,在众多描写藕花的古诗词中,还有许多地方皆然。比如宋·道潜的《临平道中》,有“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之句,临平,属杭州辖区。
其实,莲的称呼还有许多种,诗中常见的有莲、藕、荷、芙蓉、菡萏等,不同地域的人们,对此称呼也有异。而我依然最爱藕说,而且是从字眼里就很喜爱的。藕的字眼闪烁着诗意,字画里写出了藕的大美品质,它行走在草本科队列里,虽以草字当头,却不同于一般的草,我曾在一首字像诗中,说它是水中的草,是圣洁的隐者,来去都在水田之间,灵根抓牢深处的黑暗,心向光明。集阳光于一身,藕断丝连,那是割不断的阳光眷恋。
《本草纲目》称藕为“灵根”,药食同源,显现藕的灵性。我喜欢这灵根在舌尖上的美味,最爱吃家乡的炸藕合,香酥的外皮裹着脆中带糯的藕夹,藕夹里夹着香喷喷的肉馅,一口咬下去,那真是美美地享受。当然我更喜欢它高贵的品性,季羡林在《荷塘清韵》的描述:“不到十几天的工夫,荷叶已经蔓延得遮蔽了半个池塘。从我撒种的地方出发,向东西南北四面扩展。我无法知道,荷花是怎样在深水中淤泥里走动……”我以为,深水中淤泥里走动的应该不是荷花,而是藕。正如一首《咏藕》诗说得那样:“藕,藕,藕,一生淤泥走。清涟濯冰心,翠荷昂玉首。”藕在污泥般黑暗处跋涉,一节一节的藕身像履带,一生走得那样艰难和坚实,它伸出长长的茎,越过水面,伴着翡翠的荷叶伞,托出美艳的芙蓉花心,走过黑暗里的风雨,追寻青天白日里的光。所以藕虽在污泥中行走,它却集阳光于一身,那“藕断丝连”不正是一丝丝阳光的见证吗?
“水上摘莲青滴滴,泥中采藕白纤纤。却笑同根不同味,莲心清苦藕芽甜。”我喜爱如此美的灵根——藕。每每看到家乡人在藕塘里踩藕小心翼翼的样子,我总想,他们是怕踩疼了藕呀,我也随之揪着一颗心。藕在污泥里艰难跋涉,装一身的阳光,该离开污泥中的黑夜,与水之外的阳光见面了。当人们捧出白白胖胖的藕时,我看到他们的脸就激动成藕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