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后,一些水果刚过花期,枇杷果却已成熟上市。正值鲜果淡季,橘黄色的枇杷那么新鲜,那么诱人,颇受消费者喜欢。
这天,朋友邀请我去她乡下的舅舅家玩,说他家有两棵枇杷树。
我们一行四人,开着一辆小汽车奔驰在平坦而宽阔的公路上。出了贺州市区不久,我透过车窗看到路旁一片新种的芋头地还盖着保温的薄膜,隔着这片开阔的薄膜地,绿树掩映中的一幢幢房子,或露出白墙,或露出黛色瓦顶。我惊叹:好美的别墅群!
“到了,那些房子是我的舅舅和老表的。这个寨子的男人都是我的舅舅或老表。”朋友开玩笑说。
车子往右一拐,进了村道,围栏、绿树、鲜花装扮着村道两旁,各式的楼房一幢一幢闪过,每幢楼门前都有院子。我很惊讶,什么时候乡村变得这样美了?真让人羡慕!
朋友的舅舅早就宰好了一只大阉鸡,她的舅妈正在厨房忙着做饭菜。舅舅拿来一大篮自家种的枇杷招呼我们,圆溜溜的枇杷颜色金黄,虽然没有市场上卖的那么大个,却是舅舅刚从屋旁的树上摘下来的,带着枝条,带着绿叶,令人垂涎欲滴。我迫不及待地拿一个剥开外皮,汁水在手指上很黏腻,放进嘴里,很清甜。我一连吃了好几个还舍不得放手,其他人也都和我一样。
朋友说:“我舅舅又去摘枇杷了,他说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每个人都带一点回去。”
我们急忙跟着走出屋,来到枇杷树下。金黄色的枇杷像无数的小圆球挂在树上,密密麻麻的,可爱极了。枇杷树很高,伸手摘不到果,朋友的舅舅正在用一个能伸缩的摘果器摘果,杆子一头是剪子,另一头是控制器,伸一次杆摘一簇果,杆子末端剪下的那簇果子可以直接放进篮子。看舅舅摘得很轻松,我忍不住说:“让我也来试一下。”舅舅把摘果器交给我,告诉我操作很简单,用杆子末端夹住果枝,手上这头用力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末端夹住果枝了,但我却剪不断果枝。
“你不够力气。”朋友的舅舅说。其实是我没有掌握技巧,他又耐心地教我操作了一番,我终于摘到一簇枇杷果了,心里比吃枇杷还甜。不仅仅是因为我学会了这新式的摘枇杷方式,更是因为舅舅那种热情、那种耐心、那种朴实、那种慷慨,使我倍感温馨,感觉像在自己亲戚家那样。
其他人也争先恐后来学摘枇杷,我们一边摘一边高兴地惊呼,有时候是因为摘到了一大簇的枇杷,有时候是因为拍到了摘枇杷的好照片,有时候是因为仰头摘枇杷脖子累得不行了。
亲自动手,才知道仰头摘枇杷很累。如果凡事不亲历,就不知道艰难。
“还是我来吧!”朋友的舅舅接过摘果器继续摘果,他动作熟练。篮子里的枇杷越来越多,快要满出来了。
我说:“够了够了,舅舅,您摘果太辛苦了!”
“这算什么辛苦?”舅舅笑着继续摘枇杷,篮子装不进就放在旁边的地上。
我说:“这么好吃的枇杷,拿到市场去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些小果子不值钱的。现在生活好了,好吃的东西多了。要不是你们来,我们也懒得摘,这些果不是给鸟吃,就是落下地烂掉。你们喜欢,多摘些给你们带回去吃。”朋友的舅舅说。
枇杷算不了上品水果,市场上卖的大果枇杷可以吃的果肉稍微多些。土枇杷的果实小,果核很大,能吃的果肉不到二分之一,然而它浑身是宝。《本草纲目》记载:枇杷果有祛痰止渴、生津润肺、清热健胃之功效。果核可作药,主治咳嗽痰多、疝气、水肿、瘰疬。连枇杷叶都可入药,常与其他药材制成“川贝枇杷膏”,有清肺胃热、降气化痰的功用,也可晾干制成茶叶,有泄热下气、和胃降逆之功效,可治疗各种呕吐呃逆。枇杷虽小,价值巨大。
我对枇杷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它让我想起小时候摘枇杷叶的事。我小时候三天两头感冒咳咳,在医院久治不好,父亲就从一本中医药书上找了一个处方,我吃了一服后,就不咳了。后来,每当我咳嗽,父亲就按那个方子找药给我治,其中有一味药就是枇杷叶。
镇外的小溪边有一棵枇杷树,父母忙于全家人的生计劳作,姐姐放学后要洗衣、挑水、做饭……一大堆的家务等着她做,摘枇杷叶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自己的身上。看到枇杷树很高,站在树下摘不到枇杷叶,我眼泪横流,放声大哭。在小溪洗衣服的姐姐被我哭烦了,骂我是没有用的“大番薯”,然后放下衣服,像小猴子似的爬上枇杷树帮我摘枇杷叶。爬树纯粹是男孩子的专属行为,当时在小溪洗衣的、放鸭的人都笑我的姐姐“学坏样爬树,不是好女孩”。姐姐不理睬别人的笑骂,果断摘了枇杷叶给我。后来再需要摘枇杷叶熬药,都是姐姐爬上枇杷树帮我摘,我就安安静静在树下等她。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是安全感、耻辱感,只知道姐姐能帮我,也是真心地疼我。
被枇杷叶和其他中药味包裹的童年虽然有点苦涩,如今想起来却有一股暖流在我的全身涌动。
有句老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在我们的人生旅途中,除了靠父母和朋友,还有一些与我们交集不多的熟人和素未谋面的人,他们曾有意无意地给予我们帮助,有的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有的是看不见的。不管他们是不遗余力的帮助,还是一次不费力的举手之劳,或是一句真诚的赞扬鼓励,或是一次好心的提醒警示。也许他们觉得很平常,但我们都要牢记于心,感恩他们给我们带来了温暖和快乐,犹如土枇杷那样,虽然平凡,却能治愈人、滋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