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露”和“霜”之间,其实只隔着一帘暮色。《月令七十二侯集解》中说:“霜降,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可见,霜降并不是霜花从天而降,而是夜晚的气温降至零度以下,地面的水汽遇冷凝结成霜。
相对于寒露,霜降的感觉明显不同。寒露的“露”是凉的,触之爽肤;霜降的“霜”是寒的,冷到刺骨。深秋的清晨,走向郊外的田野,抬眼望去,白茫茫一层薄霜覆盖在大地之上,宛若空濛的雾色在河面上氤氲。脚踩在草坪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似微风吹过树林,如春蚕啃食桑叶,细碎而清晰。
“九月霜降无霜打,十月霜降霜打霜。”霜降并非“降霜”之日,如果农历九月进入霜降节气,一般不会打霜;如果农历十月进入霜降,便会出现“霜打霜”的景象。所以霜降只是标志着节令已走到了秋的尽头,是由秋向冬的一个转场。
“天上繁霜降,人间秋色深。”进入霜降,骤然变冷的气温,昼夜变大的温差,把人间秋色,调到最浓最酽。山丘上,火红的乌桕,金黄的银杏,高高低低的植物,大大小小的树,五彩斑斓,不知是哪位画家,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调色盘。
最让人欢喜的,是在山腰上偶遇一棵柿子树。循着一条铺满落叶的小径前行,一抬眼,看到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红艳艳的柿子,饱满而圆润,像一盏盏火红的小灯笼,照亮了半个山坳,温暖了游人的心房。
山丘下,狗尾巴草的“尾巴”已经枯黄,还兀自在小路边快乐地摇晃着。田埂上的丝茅草,修长的叶片不再挺拔,颜色也变得暗淡无光,像青春逝去的老人,在太阳下慵懒地蜷缩着身子,一幅形容枯槁的模样。一对雉鸡,在草丛中建造它们的爱巢,听到有脚步靠近,“咯咯咯”惊叫着从草丛中飞起,翅膀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转眼消失在远处的山沟……
野菊花遍地都是。黄的、白的,枝条随性地交叉着,这儿一丛,那儿一簇,摇曳着浅浅的暖意,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温暖了溪边小径,生动了田野山岗。
地里的庄稼,已跟着老牛回家了。麦苗还刚刚发芽,那一抹新绿,如早春的柳色,远看似有,近看却无。
池塘里的荷叶,褪去了夏日的繁华,硕大的叶子日渐萎缩,留下一身傲骨挺立在水中,让人想起李商隐“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诗句。
“江水青云挹,芦花白雪飞。”浅水边上,芦花似雪。一汪秋水,倒映着一滩芦花,像天空的云朵投影在水中。天,湛蓝湛蓝的。湛蓝的天空在水里和芦花的倒影融为一体,像一幅纯净的画。偶尔,一两条鱼儿游进“画”里,让人以为,是飞鸟在天空中徘徊。
“嘎——嘎——”。天空中,一行大雁整齐地向南飞去。“霜降鸿声切”,那恋恋不舍的叫声,是秋天的最后一次回眸。
“霜降碧天静,秋事促西风。”霜降过后,便是天寒地冻的冬天。杨绛先生说:“人生最曼妙的风景,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霜降,站在季节的路口,让我们盈一怀秋色,慕一卷韵致,温一壶老酒,铺一纸素笺,抖一季风霜,与冬,轻轻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