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在菜市场看到糖炒板栗,我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只因老家的门前有一株板栗树,我对板栗既亲切又熟悉。
想要吃板栗,最先接触的却是板栗刺球,密生的刺布满外表,让人不能随意靠近,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细硬的板栗刺一旦扎到皮肤里,可不好受。外行人对于板栗刺球,一般是不知怎样剥开,不知从何处下手,正如老虎咬刺猬——无从下口。家乡人剥板栗的经验,也是从被扎手积累起来的。剥板栗的行家们,把板栗刺球压在鞋底,手持一把剪刀,刀尖插入板栗刺球的密刺中,轻轻一拧,油亮的板栗就从刺球里破球而出。嘴馋的小孩总是忍不住要尝尝新鲜出球的嫩板栗,嫩板栗咬在嘴里清脆甘甜。
我对板栗的感情是从小培养出来的。学校放假的时候,我和表弟就要去到外婆家的板栗林里,开启打板栗的快乐之旅。我拿着长竹竿在高高的板栗树枝上击打,顿时下起了一阵板栗雨,板栗刺球纷纷落在地上。表弟候在一旁,等到板栗雨停歇,才敢拿着箩筐过来捡板栗球。两箩筐的板栗刺球被我们哼哧哼哧地搬回堂屋里,随后我们就会比赛剥板栗,一人一箩筐,看谁剥得快。速度快的同时还不能被板栗刺扎到手,一旦被板栗刺扎到手,不仅影响剥板栗的士气,还会因挑刺耽误时间,进而降低剥板栗大赛的获胜概率。获胜者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慢悠悠地吃着自己剥出来的新鲜板栗;手慢者匆匆忙忙剥板栗,虽未获胜,却在和板栗刺球的无数次较量中,积累了剥板栗的经验,体味劳动的喜悦。
家门口原本有两株板栗树,其中一株是嫁接的。当年祖父给隔壁人家做零散帮工,获得的酬劳是帮我家嫁接一株板栗树。在家门口水塘的岸边,嫁接后光秃秃的板栗树干还没有长出枝干和新芽,与普通的枯树干无异。祖父视力差,在水塘岸边清理杂草的时候,不小心砍掉了那株嫁接的板栗树。祖母发觉时,为时晚矣,念叨了多日,甚是惋惜。另外一株是从外婆家移栽过来的,成了家门口唯一现存的板栗树,一家老小分外珍惜和爱护。小小一株板栗树苗,历经风霜洗礼,已经长得高大葱茏。每年夏天,翠绿的板栗刺球挂满枝头,结实的长木桩撑起了压弯的枝干。秋天,大人小孩一起打板栗、捡板栗、剥板栗、吃板栗,餐桌上也会多一道板栗炖肉的美味菜肴。
我到外地工作以后,虽馋嘴于家乡板栗的味道,却难以第一时间品尝到家乡的新鲜板栗。路途遥远,每次收到快递来的板栗已经变红变硬,或者在密封包装下已经变质变味。后来,妈妈想出了新办法。清晨时分,妈妈把板栗树上的板栗刺球打下来后,直接装箱寄来。快递寄到,包装箱里和板栗刺球上,依然残存着家门口板栗树上的露水气息。剥开板栗刺球之后,新鲜的板栗一个接一个盛放在盘子里,有一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
看着这些新鲜的板栗,我脑海中浮现出妈妈踮起脚尖打板栗刺球的背影,眼睛有些湿润。